《赵穗谢昏》 第二章 免费试读

从前那个为国为民的长公主殿下，疯了。

我赶着五更的时辰匆匆出了大照门，众炀点燃寝宫，登上浩瀚乾坤殿的高阶击鼓。

早朝的时辰，她癫狂的样子竟吓得一位老臣心悸。

皇帝那颗铁石的心终于软下一瞬，他背着自己的皇长姐走到周太后的寝殿。

姐弟二人长跪一日，太后赤着脚出来痛骂他们不孝。

傍晚时分，连街上的小孩儿都知道周太后杀了长公主唯一的孩子，只是害怕这个可怜的女子把心力放在自己的儿子身上，不再为皇家殚精竭虑。

我的父亲，是周太后一党。

下车架的时候，我路过府兵，从他的腰间拔出一把铁剑来，大步走入府门。

梅园仍在落雪，一位颜色倾城的姑娘正在此间折梅。

她脚因踩得高些不慎摔倒，被府中的大公子巧好撞见。

此刻小姑娘跪坐在地，抬起一抹不染尘埃的眼，仙子一般看向少年将军。

我嘴上勾起一抹笑，脚踏廊柱，单手将那把三尺宽的剑插入女子的心口。

她用尽此生最后的力气转头，一双大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园子中都是惊呼，我的兄长离得近，被溅上满脸血。

哥哥，你的女主，死了呢。

「谢昏！」

一向高傲的兄长抬起臂膀来，狠狠地给了我一个嘴巴。

然后如失珍宝一般，将那白衣女子抱在怀中。

「请郎中，快去请郎中！」

哎，这就是所谓的一见倾心吗？

我没有躲，半面脸霎时便高高肿起，我只是伸出舌来，卷食干净嘴角的血痕迹，然后单膝跪地。

「兄长，这女子名叫郑辛，蜀南道人，与咱家有血海之仇。」

话本所写，郑辛便是来昱都报仇的，而兄长为了平息她的怒火，以血歃血，用送我去死，换得郑辛放下家仇。

而那位被写得天地仅有的女主，果真原谅了屠杀她家族的主帅。

我淡漠地看着必死的美人儿，轻叹一声。

「容貌倒十分不俗，可惜了，不然哥哥收入房中，也是美事。」

谢筠猛地抬头，将那女子破布一般甩在地上。

「谢昏，昨日你去了长公主寝殿。」

他走过来，长靴踩在血泊，一把薅住我的头发。

「这女子才来了府上三日，你早便将她的底细查清，今日非到我面前杀她。我的好妹妹，你要做什么？」

女主已死，他那谦谦君子的面具也顺势被扯开了口子。

我的头被他拽得高高仰起，视线正好对上他血腥的脸。

「兄长，我要辅佐你成为九洲大陆上，最强的霸主啊。」

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我在这片红白中同谢筠对峙，他立我跪，他俯我仰。

「放肆！」

是父亲来了，他不知从什么地方来，身上还带着湿漉漉的酒气。

大司马甚至没有看那位倒在地上的美人儿一眼，气呼呼地招手唤人。

「还不收拾干净！」

父亲面色不善地将谢筠带走，「看你的样子，成何体统，在这跪着！」

两人走了两步，我听见父亲不屑地冷哼一声，「她一个女人，能成什么风浪。」

不知在说我，还是众炀。

昱都的天悄无声息地开始变化，比话本子中局势的变动显得更锋利。

向来淳厚老实的皇帝第一次忤逆周太后，将最富庶的费洲赐给自己的皇姐做封地，又念及她早年受颠簸苦楚，又赐下两千轻骑给她做私兵。

这样前所未有的恩赐，令朝堂动了又动。

父亲早上进宫，天擦亮就回来了。

前脚进府后脚便唤我去书房，这时候下人才告诉他，我那日受了寒，现下已经卧床不起了。

尊贵的大司马只得又来到我的院子。

他咣当一声推开门，带进来一屋子的寒风。

「孽女，你那日到底和长公主说了什么？」

而我脸烧得通红，双目涣散，连支着胳膊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父亲……」

我转过头，费力地伸出手，似乎想够着他一片衣角。

父亲吓了一跳：「怎么如此严重，月末就要起兵了。哎呀，带上我的牌子，进宫去请太医！」

他上前一步拉起我的手，「昏儿？昏儿你细想想，众炀当日都同你说了什么？」

我如被烧糊涂了一般，只是紧紧握着他的手。

「父亲，今年昏儿生辰，父亲陪昏儿吃一碗寿面可好？」

父亲气得甩开了我的手，大步往外走。

我侧过头咳嗽两声，以此来遮盖嘴角的冷笑。

众炀不是普通的公主，她是先大将军王克的遗孀，当初王克在玉关城被围，粮草皆断。

朝臣争吵不休，迟迟不肯发兵。

是众炀将公主府所有东西悉数变卖，田产、铺面、金银细软通通换成了粮草。

她在浩瀚乾坤殿前叩头高喊：「家夫有难，小女子去探亲了！」

到达玉关城的时候，众炀双腿都粘在了马鞍上，取下来的时候连皮带血。

王克跪在众炀面前痛哭：「从此以后，不当夫妻论，众炀长公主是我们克军的老娘！」

王克打了一辈子仗，四个儿子的命都扔在了战场上，活着的时候家徒四壁，死的时候清点衣物，鞋垫子都只有一双。他给众炀留下的，是整个朝堂都难以企及的威望。

更何况，众炀那日在殿前大喊，赵穗是王克的儿子。

周太后半生的权柄，因这一句话，要土崩瓦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