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知慧江雁宁哪里可以看 齐知慧江雁宁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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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2-12-14 15:40:51 编辑:元风

银河街十日谈 已完结

银河街十日谈

分类:都市 来源:追书云 作者:舒妍 主角:齐知慧江雁宁

齐知慧江雁宁是作者舒妍刚刚发行的一部小说中的男女主角。书中情节起起落落,扣人心弦,是一部非常好看的婚恋生活小说。咱们接着往下看华历2162年诸华国纷争四起,有一位海城的富商齐树新为筹措女儿齐知慧被绑赎金,走私瓷器,不料货轮沉没,齐家陷入破产边缘,为力挽狂澜,其子齐知礼请缨出面收回不动产“银河街”,却遭住户围攻。 银河街住户江雁宁,在发现老师与齐知礼熟识后,阴差阳错一同前往钱塘,却因缘之下收到陌生人一封信。这时,战乱波及到了海城,风声鹤唳。诸华国难当头之际,诸华举国上下同仇敌忾,仁人志士无不舍生忘死,救亡图存。 波谲云诡的大时代,乱世中的众生相,无处藏身的江雁宁,战争后的后一艘邮轮……将带这乱世之中的爱情去往哪里……

《银河街十日谈》 Day3 免费试读

  『“帮、帮帮我!两个日本人在追我!”』
  1941年12月3日上午 7点15分
  大同大学理学院办公室。
  齐知礼已经来了很久了。
  汪品夫替他将冷了的普洱换掉,指着掀开的铁盒:“你多少吃一点,饿着肚子电话就能来吗?这美国牛油饼味道不错,你尝一尝。”
  齐知礼心不在焉地往嘴里塞了一块:“几点了?”
  “才七点一刻,要八点,八点他们才上班呢。”
  齐知礼不说话了,闷头饮那杯陈年普洱。
  两个人相对无言,齐知礼是心事重重,汪品夫亦甚为忧心,彼此坐着静待时间流逝。
  好不容易捱到八点,齐知礼即刻起身给广州警察局打电话。那头懒洋洋一问三不知,任凭你怎样问,对方也懒得回应,最后只扔下一句“等消息吧!”
  气得齐知礼几乎拍案而起,要再拨过去却被汪品夫拦住了:“封局长可能还没到。他与家父也是老友了,既然应承了便不会失信,不如再等等看。”
  果不其然,等到八点半,封其理打电话过来:“贤侄。”
  “封伯父。”
  “令尊所托之事,我已差人替你查过,梅勇宪其人,原是广州民政部的科员,大半年前去了一次南洋,回来就换了地方做事。”
  “几时回来的?”
  “确切时间没查到,但他上月15号去民政部辞了职,拿了他们局长的推荐信去杭州一个新组建的什么民生伦理委员会赴任。
  “您方便提供那边的电话吗?”
  “我没有。不过你倘若要找梅勇宪,不妨问一问他先前领导,我将电话给你。但切记,莫要提我,我与那姓刘的素来不合。”
  “这是自然,有劳封伯父了。”
  两人得了电话,当即拨号给梅勇宪那位写推荐信的刘局长,对方口气敷衍:“不知阁下找梅勇宪所为何事。”
  齐知礼留了个心眼:“我上月法国回来与梅先生同船,聊得再好没有,说好回来将舍妹介绍给他,如今却是怎么也找不到梅先生了。”
  那局长一听是这等八卦,不由来了劲:“梅勇宪去了杭州了,你再打电话到这里来自然是找不到的。”
  “几时去的?”
  “去了个把月了,怎么,你要带着妹妹追到杭州去啊?哈哈哈哈。”
  “舍妹看过梅先生照片甚是欢喜,我想找一找梅先生。”
  “他在民生伦理委员会做事,喏,我将电话给你。”他说着报出一串号码,呵呵呵地笑。
  “梅先生真的到杭州了吗?不会半路耽搁吧。万一我带着舍妹白跑一趟……”
  “不会的,他前两天还给我打了电话报平安。再说你急啥,先打电话问问他不就成了。”
  “是是。叨扰您了。若是成了喜事一定给您包个大红包。”
  “说话算数啊呵呵呵。”
  “自然自然。”
  这边聊完,齐知礼即刻将电话拨往杭州民生伦理委员会。
  响了几声那头接起,齐知礼单刀直入:“您好,我找梅勇宪先生。”
  “谁?”
  “梅勇宪梅先生。”
  “打错了。”对方“啪”一声挂了电话。
  齐知礼与汪品夫面面相觑。
  汪品夫说:“莫不是接错线了?”
  “会吗?”
  “让我来。”汪品夫照着电话号码再拨一遍,这次学乖了,上来问,“您好,请问是杭州民生伦理委员会吗?”
  “什么事?”这样问即是默认。
  “麻烦替我找一下梅勇宪梅先生。”
  对方一听叫起来:“神经病!别说‘没先生’,我们这里连‘有先生’都没有!别打了!”“啪”一声又挂了。
  汪品夫握着听筒与齐知礼相对无言。
  还是汪品夫先开了口:“会不会他还没到杭州?”
  “你忘了,刚才广州那局长讲梅勇宪前两日已经给他报了平安。”
  “那是谁撒谎?”
  齐知礼摇了摇头:“都不像——可是又都像。”
  汪品夫替他出主意:“齐伯父在杭州有可信之人吗?不如请人先去打探打探。”
  “家父早先是有个至交在杭州,但年头上已经撤到重庆去了。”
  “这事不宜大张旗鼓,还是赶紧差个可靠的人去杭州查清楚。”
  两人正说着话呢,门口探出一个脑袋,扬着眉:“汪老师……”
  汪品夫颔首:“江雁宁同学。”
  “那个……我想问一下,我的寝室有安排了吗?”江雁宁走进办公室,随意打量了一下四周,最后目光落在齐知礼身上,惊道,“哎,你怎么也在?”
  齐知礼哪还有心思搭理她,抬头看了她一眼,懒得应付,心里焦灼成乱七八糟的一团,一颗心砰砰地跳,血液上涌,忍不住站起来道:“品夫,我等不及了!与其差人去,不如我亲自去找这姓梅的问清楚!”
  汪品夫拉住他:“知礼,你冷静一点!再想一想。”
  “还想什么,总不能坐以待毙!品夫,你替我和我爹说一声,再嘱托为鸣,让他把银河街的事加紧办了!这事不能再拖下去了!”
  汪品夫知道劝不住他,只好松了口:“行,那你一路小心,有需要随时打电话回来。”
  齐知礼点了下头,三两步跨出门口。
  江雁宁着了急,也顾不得问寝室的事了,小跑着跟过去。一直追到齐知礼的车前才赶上他的步伐。
  她皱着眉头:“什么就‘把银河街的事情加紧办了’!你怎么自说自话呢!”
  齐知礼一把拉开车门,沉声道:“我现在没空和你谈这件事,你有什么问题去找谭为鸣协商。”
  “你寻我开心是不是!”江雁宁脾气上来了,“谁不知道谭什么的只听你的,你都要他加紧办了,他还能搭理我们?”
  齐知礼冷眼看她:“你知道就好。”他坐进车里,一把甩上车门。
  说时迟那时快,江雁宁眼疾手快,拉开副驾车门,一下子跃进去。
  齐知礼拉下脸:“下去!”
  “就不!”
  “下去!”
  “除非你答应不拆银河街……”
  齐知礼打断她:“随你。”他没空再和她纠缠下去,得尽快赶去火车站,坐最早的一班车奔赴杭州。
  1941年12月3日上午 9点05分
  上海火车站。
  售票厅里人声嘈杂,来来往往都是背着沉重行囊的旅客。他们穿着陈旧的棉衣,提着沾满尘土的包裹,脸上写尽奔波的疲乏。
  江雁宁跟在齐知礼身后:“你要去哪?”
  “杭州。”
  她几乎懵了:“那我怎么办,我怎么回去?”
  “自己想办法。”齐知礼边说边往头等座售票处走去,江雁宁又跟着他走了几步,到门口一看,哗,满屋尽是老爷太太公子小姐,连空气中都弥散着昂贵的香粉味。穿着羊绒大衣的夫人们盘着好看发髻,穿貂皮的小姐烫着时髦的卷发,西装笔挺的先生们坐着抽雪茄,人人谈笑风生。江雁宁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学生装,一时觉得自己与里边这些人格格不入,他们精致得过分,仿佛不带烟火气,与她显然不在同一个世界。而江雁宁对这另外的世界并没有太大的兴趣,便目送齐知礼进去,自己则站在门口百无聊赖地打量周围的一切。
  远远地,有一个人狂奔过来,离得近了才看清是个女人,她整个人以冲刺的姿态箭一般地往火车站射来,身后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穷追不舍。江雁宁避之唯恐不及,连退两步,但仍被这女人狠狠一撞,踉跄了几步才站稳,不由掸了掸袖口,不满地嘟哝:“做什么啊,横冲直撞……”
  话音戛然而止,她忽然摸到袖口有什么硬硬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个球状的纸团——无疑是刚才那个女人趁机塞给她的。江雁宁心里有些犹疑,但思虑再三,还是退到角落小心翼翼地展开纸团,只见上面潦草地写着“救我”两个字。
  她哪里见过这等千钧一发的戏剧场面,心里砰砰地跳,将纸条揉回去塞进口袋里,往二三等的售票厅里找那女人的身影。
  战时的火车站格外拥挤,充斥着拖家带口的各式人群,江雁宁草草转了一圈没有看见方才的女人,便复又跑回门口等齐知礼。齐知礼已经买了票,正要验票进月台,江雁宁大急,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全程盯住他实是莫大失误,即刻就要飞奔过去。
  谁知手臂忽然被人拉住:“小姐。”她回头一看,不是方才那女人是谁!
  但此刻不是好时机,眼下假使齐知礼走了,她身无分文不知如何走多久才能回校,但这还是小事,更紧要的是恐怕银河街毫无保住的希望了。
  思及如此,她一甩手就要挣脱这女人,但对方握得太紧:“小姐,你救一救我!”眼里写满哀求。
  江雁宁本想拒绝,但望着她的眼神实在开不了口,无奈道:“快说!怎么救你?”
  “您是搭这一班火车去杭州的吧。”江雁宁还来不及否认她已经塞了个信封过来,“替我将这封信交给艾宁西餐厅的沈彩莉,我被人追杀买不了票……”
  话还没说完,方才两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不知从哪冲出来,用东瀛腔的中文喝了一声“你给我站住”就扑过来,那女人脸色一凛,推江雁宁一把:“快跑!”
  江雁宁悔得肠子都青了:好好的逞什么英雄,这下可闹出大事了!要是她真的被他们追上宰了,那可真是无妄之灾,冤得***。这样想着,脚下就像生了风,狂奔向检票口,车都刹不住,往前一头撞上一个胖先生的背上。胖先生“哎哟”一声,回过头来眼睛瞪得像铜铃:“啥人,寻死啊!”
  江雁宁连声道歉,人却没有停下来,拼命往前挤,嘴里不忘喊:“齐知礼!”
  检票人一把拦住她:“小姐,出示一下您的车票。”
  江雁宁被拦在检票口扯着嗓子喊不远处的人:“齐知礼!齐知礼!”
  齐知礼终于转过身来,回头一见这情形,不由皱眉,走到她面前,拿出钱包,抽出几张法币:“自己叫黄包车,趁早回去上课。”
  江雁宁没有接,脸涨得通红,一把拉下齐知礼的衣领,悄声在他耳边说:“帮、帮帮我!两个日本人在追我!”人都结巴了。
  齐知礼变了脸色,站直看眼前的江雁宁,她几乎失控,不像说谎的样子。齐知礼把手里的票递给江雁宁,和检票人打招呼:“我的票让给她。”又拍了拍江雁宁的肩膀,“去车里等我。”火车马上就要出发,在这几分钟里,只凭两个人就想找到她,可能性显然不大。而留在车站,对方只要守住出口,她就不要妄想平安出去了。
  齐知礼回到售票口,趁着还来得及,抓紧时间又买了张车票登上火车。
  头等车厢豪华得不像样,宽大的椅子用鹅绒铺着,地上还有花纹繁复的地毯。女士们谈笑着三三两两往小房间走去,江雁宁侧头看才发现那是单独的化妆间。哪里像在坐火车,简直犹如身在咖啡馆。
  但好奇心很快散去,她兀自生起气来。
  齐知礼饶是心中焦急,但此刻困在行驶的大铁箱里也没有办法,索性暂时将烦忧诸脑后。见江雁宁一脸不悦,不由搭讪:“怎么,不高兴?”
  江雁宁瞪他一眼:“有钱坐这样豪华的车厢,却偏偏要银河街所有人无家可归,不是为富不仁是什么!”
  齐知礼气极反笑:“我还没问你怎么惹上日本人,你倒好,质问起我来了!”
  江雁宁不说话,撇头撅着嘴。
  齐知礼冷笑了一声:“我救了你你就这副腔调报答我?”
  江雁宁转过头来:“要不是为了银河街的事我跟你来这里,我会……”她没再说,沉默了片刻,低下头小了嗓门,“算了,确实是我惹的事,谢谢你。”
  齐知礼认识她多日,次次相遇她都一副势不饶人的强硬姿态,这是她第一次显出温和有礼的一面,说来也始终不过是嘴硬心软的小孩子习气。齐知礼生的那点气一时消失殆尽,脸倒还板着:“知道就好。等下到了杭州我给你买张票,你再原样坐回去吧。”
  “别呀!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杭州呢。我还想看看白娘娘和许仙相会的断桥是个什么样,西湖又是怎么个比西子法呢。”她说着来了兴致,笑眯眯地问,“齐知礼,你要在杭州待几天?”
  真是小姑娘,刚才还撅着嘴呢,这会儿又笑了。齐知礼忍俊不禁。
  “你笑什么,人家问你待几天。”
  齐知礼想起此行目的,不由敛起笑意:“一天,或者更短。”
  “啊?”江雁宁脸上难掩失望,“那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齐知礼点点头,又陷入沉思。
  1941年12月3日下午 16点25分
  杭州。
  下了火车,齐知礼抽出几张钞票塞到江雁宁手里:“你去新泰饭店定两个房间,不要乱走,等我回来带你去吃饭。明天我们回去。”
  “啊?”江雁宁一脸失望,“不去看西湖了吗?”
  “有机会带你去吧。”齐知礼含含糊糊地应付道。两人这样边走边说出了火车站,等在站门口的黄包车便适时迎了上来,齐知礼叫住一辆车,对江雁宁道,“你先去住店吧。”遂付了车资,又嘱托车夫一路小心,自己则坐了车直奔民生伦理委员会。
  也不晓得是去得晚了还是衙门关得早,委员会一扇铁门锁得严严实实。他问车夫:“确实是这里吗?”
  车夫言之凿凿:“那还有错!杭州城还能有我不认识的地方?”
  齐知礼不死心:“他们一般几点上下班你可晓得?”
  “先生,那我就不晓得了。我们拉车的只知道看地,管衙门的事做什么,你说是不是?”
  齐知礼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便道:“既然这样,送我去新泰饭店吧。”
  进店,报过姓名,店员交了钥匙,一路领他到二楼客房。粉墙黛瓦雕栏玉砌此刻都没有心思看了,坐在椅子上将明日行程琢磨了一遍才想起小姑娘还在隔壁等着自己,遂过去敲门:“江雁宁,出来去吃饭。”
  屋里没有声音。
  又敲一遍:“江雁宁。”
  还是无人应答。
  反复几次,他心里警钟骤响:这姑娘不是莽莽撞撞去了西湖边吧?天都黑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又是沦陷区,要是出了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不说没办法向她父母交代,就是自己心里这关也没法过啊!他心急火燎地跑下楼,问店员:“兰字号房间里的姑娘出去没有?”
  “她付了房钱就出去了,说是晚一点再回来——对了,她还说,要是竹字号房里的先生问起来,就说她很快会回来的,叫您别担心。”
  齐知礼胸口憋着一团火,又不好发作,恨恨然道:“别担心?说得倒轻巧!”
  他冲出店门,在门口张望了片刻,街上只有零星的灯光,别说人影,连猫狗都瞧不见一只。齐知礼叹了口气,下了决心冲进黑暗里,朝着西湖方向一路寻摸过去。
  路边尚在营业的店铺屈指可数,小饭馆里发出微弱的灯光,齐知礼借着这些微的灯光小跑,看到人影就慢下来瞧仔细,可是遇见的尽数都是结伴而行的,哪里有独身一人的姑娘。
  真是急煞人。
  走了大约二十分钟,前面忽然吵嚷成一片,人群不知何时迎面走来的两个青壮男子摇着头叹气:“一个姑娘家家被打成这样,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
  齐知礼听得心惊肉跳,狂奔过去拨开人群,只见一个女子仰面躺着,脸上伤痕累累,嘴角还有未干的血迹,睁着一双绝望而无力的眼。齐知礼撇过头去不忍再看,心里泛出一丝凄楚,但又有难以言说的庆幸——不是江雁宁。但江雁宁去了哪里?而自己就放任这女子躺在这里?他站在原地有一刻的手足无措。但很快,他冲出人群:此刻闲事是不能管了,万一耽误了片刻,说不定倒下的就是惹事精江雁宁了。
  结果跑出去百十米,迎面走过来一个孤身女子,他定睛一看:好嘛,不是江雁宁还能是谁!当下胸中一颗大石落了地,快步上前一把拽住对方:“你去哪里了?吓死我了!”
  “我……”江雁宁磕磕巴巴,“我……走走……到处走走。”
  齐知礼狐疑地看着眼前这个目光闪躲的人:“真的?”
  江雁宁小声道:“人生地不熟的,我还能去哪里嘛。”
  不说还好,一说齐知礼气不打一处来:“知道人生地不熟你还到处乱走?有没有考虑过别人会担心!你要是有什么事,我回去怎么和你汪老师交代!你爸妈非得找我算账不可!这么大的人怎么一点……”
  江雁宁自知理亏,被他训得说不出话来,真是尴尬透顶,只好伸手拉了拉齐知礼衣角:“好了好了,别生气了嘛。是我不对,我太莽撞了。”没有道歉,但肯承认错误,比之初见时的横眉冷对,算是莫大友善了。
  齐知礼看她低着头的愧疚样,心里那点怒火不由渐渐熄了。借着一点微弱的光,他发现江雁宁的耳朵通红:“是不是冷?”
  “还……还好。”
  齐知礼伸手用手背触了一下江雁宁的脸颊,只觉手上弹软而冰凉,他叹了口气,解下自己的围巾替江雁宁围上:“饭还没吃吧?”
  “嗯。”
  “走吧,回饭店吃西湖醋鱼。”
  “那个……可以选一家便宜点的馆子吗?”
  “怎么了?”
  江雁宁尴尬地摸了摸脖子:“我已经欠了你不少旅费和房费。”
  齐知礼啼笑皆非:“谁说要你还了。”
  “不还不成了白吃白喝的无赖了。”
  他揶揄江雁宁:“我救人不图回报。”说到这里蓦然想起那挨打的女子,当下江雁宁既已找到,恻隐之心便可落到实处了,打算觅一个车夫送她去医院。思及此处,他快步返回事发处,谁料不知哪里来了两三个壮汉,架起伤者就跑。
  齐知礼烦忧未解,再无意招惹闲事了。身处乱世,哪个不是飘零如絮,躲在租界里仿佛这国家仍然歌舞升平,一出来就知道,活着不是易事,生离死别人人见惯,他这一己之力即便救了一个也未必能救一双。要想天下太平,最要紧的是,赶走日寇光复国家,可当下这时局,已非三五人力可控。
  若非要谈救人,他最想救阿姐。
  西伯利亚的冷风南下,席卷大半个中国,两个人在冬夜的杭州街头裹紧外套疾步赶回旅店。
  齐知礼嘱后厨上“西湖醋鱼”“东坡肉”及“龙井虾仁”:“来了杭州没道理不吃点当地特色美食,你说是吧江雁宁。”
  江雁宁却兴致缺缺:“你吃吧,我要一碗阳春面就好。”
  齐知礼狐疑地看她一眼,这姑娘时时刻刻精神足透,提起看西湖不知何等激动,怎么此刻是这副反应呢?随即又想起她说房费餐费的事,不由哑然失笑,由得她去了。
  1941年12月3日晚 18点35分
  新泰饭店。
  齐知礼在服务台借了电话打给汪品夫,对方急匆匆问他:“江雁宁呢,有没有跟你在一起?”
  “就是来和你说这个的。你那爱徒可真是能折腾。”齐知礼笑了一声,把事情草草讲了一遍,“那可不是动如脱兔,是动如疯兔啊!”
  汪品夫笑出来:“小姑娘活泼是活泼点,人还不错,爱憎分明知进退,不算难缠。”又说,“人你是拐出来了,我可千万拜托你,杭州不比租界,你得多看着点,把人安安全全带回来啊。”
  “是是是。我真是造了什么孽哟。”
  汪品夫也不多谈闲话,问他正经事:“怎么样,梅勇宪那边有消息没?”
  “委员会我一来就去过,门得严严实实的,等明天吧,明天我起早再去。”
  “行,有消息随时通知我。”
  “好,你先休息吧。”齐知礼挂了电话,转而拨给谭为鸣,问银河街动迁事宜:“为鸣,怎么样,他们肯不肯搬?”
  “哪里肯。上午我又去了一趟,他们一齐堵住我,真是软硬兼施。”他苦笑一声,“冲出来两个大汉,捋起袖子说若是非要拆银河街就别怪他们动手了。”
  齐知礼皱眉怒道:“真真是刁民!”
  谭为鸣啼笑皆非:“刁民倒不算可怕。最怕的是热情的老阿姨。连说带推地拉我去她家里吃饭。”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真是家徒四壁,缸里最后一点白米拿出来给我蒸一碗饭,又替我炖颗鸡蛋,再到街口买二两卤肉。自己不吃,就看着我。说家里两个儿子都死在抗日战场上,消息传来,老头子一口气没上来就走了。小儿子还没结过婚,大儿媳妇改了嫁,留下个四岁的孙子。祖孙俩相依为命,说就靠着这房子遮风挡雨,声泪俱下。”
  这话谭为鸣说起来尚算云淡风轻,但齐知礼握着听筒一时无言。
  “为鸣。”齐知礼沉声道,“该给的补贴一分都不要少。你是知道的,无论如何,大小姐是一定要救的。”
  谭为鸣点头称是。世人都要尽一切努力护家人周全,家徒四壁的老太太如是,腰缠万贯的齐家亦如是。对错之分?未必有对错之分。
  1941年12月3日晚 21点25分
  夜来无事,二人早早睡下了。
  只是齐知礼记挂知慧,又不晓得明日一早能否去委员会寻到梅勇宪,即便躺在床上也难以入眠,兀自对着窗外月亮思绪万千,许久才渐渐泛起睡意。
  半梦半醒间,听见外面走廊嘈杂一片,有日本人操着蹩脚的中文嚷嚷:“里面的人出来开门!”沉寂了三五秒,骤然“八嘎”一声,紧接着是“砰”,撞击的声音,显然是哪扇门被撞开了。
  齐知礼一下子睡意全无,不能开门去看,只好走到阳台往楼下张望,看不出什么,还是一模一样的街道,漆黑安静。他不知道这是一次有着确切目标的抓捕行动还是地毯式的搜捕行动,如果是后者,就意味着他们很快会来敲自己的房门。日本人从来不是省油的灯,难保届时不会发生什么。
  他返回到房门口,靠在门上听走廊里的声音,外面有女人的抽泣声,从零零碎碎的对话中他听出来了:日本人是来找一个女人的,似乎对单身女性盘查得格外厉害。
  齐知礼伏在阳台上探出身子去看江雁宁的房间,屋里没有开灯,什么都瞧不清,想来她早已睡了。齐知礼怕她着单衣入睡,稍后日本人敲门来不及穿衣开门惹出事来。
  但如何才能叫醒江雁宁呢?
  齐知礼回头看了一眼屋子,除了床铺和桌椅茶具,还有衣帽架和三个衣架,他快速拿下衣架,跑回阳台,打算将手中物品扔到隔壁间的阳台门上,借此撞击声叫醒江雁宁。
  但衣架不听使唤,扔出去的第一个绵软地落在地上,第二个碰在门框上发出轻微得可以忽略的撞击声,最后一个,齐知礼深吸一口气瞄准房门,沉住气加大手上力量,“砰”一声砸在门上。
  屋里仍然一片寂静,和先前并没有任何不同。齐知礼站在冬日的夜风中,冷,但剧烈的心跳盖过寒冷带给人的瑟缩,所幸,片刻之后屋里亮起灯来。
  屋里的人小心翼翼地揭开一点窗帘,侧着身探出半个头谨慎地向窗外打量,齐知礼借着一点月色对屋里的人挥了挥手。
  江雁宁披着外套推门出来,有一点睡意未退的小脾气:“怎么了啊?齐大少爷你干嘛还不睡。”
  齐知礼迅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趴在栏杆上低声道:“快回去穿好衣服,日本人正在大搜查,好像在找一个单身女人,应该很快会搜到这里。”
  江雁宁一凛:“搜单身女人?”
  “应该是。”
  “搜什么样的单身女人?”
  “我哪知道……”齐知礼忽然意识到什么,不由警惕道:“你脸色不太对,是不是做了什么?”
  江雁宁欲言又止。
  “你刚才不是去西湖对不对!你到底去哪了?”
  江雁宁抿了抿嘴唇,脸上有一点羞愧的凝重,终于还是开了口:“我去找沈彩莉。”
  齐知礼简直头大:“沈彩莉是谁?”
  “火车站那个女人的妹妹。我去咖啡馆找她,谁知道她已经辞了职,店里坐满日本人,我没找到人就走了。”
  齐知礼听得汗毛直立:“有没有人跟踪你?你知道火车站那女人是谁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莽莽撞撞来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帮她找一个不知道什么底细的人?你是不是疯了!”
  江雁宁被他骂得说不出话来,眼下的情形让她无从辩驳。外面日本人的声音越来越近,也不知道是不是冲自己而来,毕竟在火车站时,那个女人就是让日本人抓走的。如果她交给自己的信真的藏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么今日,去往咖啡馆找什么沈彩莉,就很可能已经给自己招惹来杀身之祸了。
  江雁宁想到这里,背上汗毛根根立起,冷汗涔涔,才切实察觉出怕来:“那现在怎么办?”
  短暂的气恼无奈褪去,齐知礼很快冷静下来:“信呢?”
  江雁宁手忙脚乱地把信封从大衣口袋里摸出来:“就是这个。”
  齐知礼一把夺过。
  “喂!干嘛!”江雁宁压低声音。
  齐知礼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卷起信封,跑进屋里。
  很快,他空着手穿上西装走出来。
  江雁宁问:“信呢?”
  “我藏好了。”
  “藏哪里啊?安全不安全?”
  “别问那么多,你……”话未说完,门口响起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耐心尽失的呼喝:“皇军查房!”
  齐知礼头都不回,径自对江雁宁道:“马上去床沿坐着。”
  江雁宁点头,迅速回房。齐知礼靠在阳台边上往下望了望,三楼,十多米,说高不高,说矮也绝对不矮。
  门外敲门声越来越重,已经容不得多想,他一步迈上阳台,攀住墙体,屏息跨过横亘在两屋间的障碍,即刻登堂入室。
  坐在床沿的江雁宁被吓了一跳,回首以口型问道:“你几时进来的?”
  齐知礼扯开西装一把扔在椅背上,解开最上一粒衬衫纽扣,昂首阔步朝门口走去,仿佛随时准备战斗。随后经过床铺时顺手扯乱棉被,立起身时,对着江雁宁使了个眼色,以口型道“准备好”三字,随即拧开门,竟已一脸仿佛强忍慵懒的神态:“长官,长官,我就是这间的住户。”他伸手指了指隔壁屋。
  日本人狐疑地审视着他,用生硬的中文喝到:“那你在这里干什么!”
  齐知礼满脸写着“难言之隐”四个字,唯唯诺诺:“我和、和朋友聊天。”
  日本人一把推开齐知礼,大喇喇闯进屋来,打量了一下坐在床沿的江雁宁,笑了一声:“春宵一刻”。
  江雁宁脸色都变了,齐知礼眼神轻扫过她,只一秒,眼底的警示与安慰一览无余。江雁宁于是坐着没动,一言不发,宛如一尊石像。
  日本军官进屋粗粗打量了一遍,返身回到门口。两人正要松一口气,谁料这日本领队手一挥,登时冲进来三四个人,大肆搜查,差点把床都掀了,几乎掘地三尺,一无所获后才扬长而去。
  只是二人不敢就此松懈,眼见着日本人进隔壁空房间,一片翻箱倒柜声,心都几乎提到嗓子眼,直到他们收了手才略微安了心。
  齐知礼掩了门与江雁宁共处一室,一时间,彼此都有些尴尬。
  江雁宁仍然披着外套坐在床沿,语气因愧疚而显得艰难:“谢谢你。”
  齐知礼靠在对面的椅子扶手上,此刻已是好整以暇的样子了,整个人纤长挺拔。英纺法式西装还搭在椅背上,被人翻得仰天,露出内襟左胸袋口用丝线绣着中英文姓名Winston Chyi,此刻他穿着一件厚实拷花开司米,衬衫领口挺括,一双麂皮鞋一尘不染。这身行头,恐怕能抵她全家整年开销。
  江雁宁向来不喜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但此刻打量着齐知礼,却觉得或者该修正一下自己的观念。富家少爷未必就是纨绔子弟,齐知礼冷静沉着,敢为有担当,已然胜过多数男性。
  她站起来,提起墙角那只幸免于难的热水瓶,问齐知礼:“你要喝点水吗?”
  齐知礼想说“不用”,但侧头看江雁宁,对方直视着他,眼神清澈,有是全无戒备的善意,鬼使神差地,他说:“好啊,烦劳你了。”
  洋瓷杯里水汽氤氲,干燥的冬日里仿佛因此多了些暖意。楼下有一阵短暂的嘈杂,店家虚假的奉承夹杂着一阵步履声。
  “是不是他们走了?”江雁宁压低声音,掀开窗帘往外看,果然,日本人已经离开饭店顺着街道离开了,并不像有所收获的样子。
  齐知礼放下水杯,套上西服急急回房。
  江雁宁跟在他身后,迫不及待地问:“信呢?信还在不在?”
  齐知礼拉上窗帘,放倒衣帽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倾出那封信来。
  江雁宁赞他:“厉害!像做特务的!”
  “你不像是在夸我。”
  “哪有。”江雁宁笑眯眯地拿起信,“那我先回房睡觉喽。”
  “你就打算这么把信拿走?”齐知礼不可置信。
  “不然呢?”
  “不打开看看吗?这可是搭上性命才保住的信。”
  “可这是别人的信啊……”
  齐知礼简直头大:“刚才的日本人很可能就是让这封信招来的!你稀里糊涂帮人家送信你考虑过后果吗?信里要是写点鸡鸣狗盗的事也就罢了,可是如果里面的东西不利国家民族呢?”
  “话是这样说……可是这总归是别人的东西。”
  “别人的东西你揽上身干什么?”
  江雁宁无言以对,齐知礼说得不错,不管是拿到这信的方式,还是送信后的遭遇,都显得太吊诡了。她不能鲁莽地做不明不白的事,万一为虎作伥呢?也不应该不清不楚就把自己置于未可知的危险之中。
  “那就看一看吧。”江雁宁下了决心。
  齐知礼拿过桌上的洋瓷杯,倒入开水,将烫手的杯底压在信件封口处,少顷移开水杯,粘性并不高的浆糊已经软了下来。他小心翼翼地揭开封口,里面的东西出乎他们的意料——有两封信笺,其中一份居然是日文的。但回过头来想,霎时一切都合情合理了。
  因为这是一份日文的信笺,所以火车站那个女人会被日本人追,所以她拼了命也要转交这封信,所以今夜日本人会来搜查。
  意识到这点,两个人顿时面面相觑。
  江雁宁一时好奇心盖过恐惧:“上面写的啥?”
  齐知礼没好气:“我怎么知道!”
  江雁宁简直后悔,刚刚还想着富家子未必纨绔,现在看吧,大少爷脾气和狐狸尾巴一样,都会马上露出来:“我还以为齐家大少很博学呢。”
  “怎么,现在觉得我是绣花枕头了?”
  江雁宁都给气笑了:“要不要脸,是不是还想说自己闭月羞花,是云锦配湘绣的枕头?”
  “苏绣。”
  “好好好,你说什么枕头就什么枕头吧。”江雁宁甘拜下风,“所以现在这封信怎么办?”
  “别急。”齐知礼打开另一封,“先看下这个。”
  这一份中文的信折得毫无章法,纸张比之前一封脆薄很多,字迹也相当潦草,看样子是仓促写就的。信上字数不多:
  莉:我逃出了摩掌,你千万别回老家,危险!付上山本鬼子叛军的正据,你先代我收好。姐:彩霞
  短短四十三个字,有三个错别字之多,看来火车站这位“彩霞”学识有限。但眼下时代,战火纷飞,能读书写字已然不易,想必她出身不至于太差。但既然说了“逃出”二字,那之前就必然是“落入”了魔掌。又说这日文信是“山本鬼子”的叛军证据,想来这魔掌也非等闲。
  只不过凭枯想是得不到答案的,齐知礼展开那封日文信,细细端详了一遍,问江雁宁:“带纸了吗?”
  江雁宁一早在大同大学办公室遇到他的时候,正背着纸笔书籍打算去上课,谁知一跟,竟跟到杭州来了,提包自然也跟着一起到了此地。
  她跑回房间,拿了纸笔过来。
  齐知礼却只接过纸,江雁宁拿笔的手还停带半空,他却径自从衬衫胸袋里摸出一只金光闪闪的钢笔:“我有笔。”
  江雁宁涌起一阵翻白眼的冲动,随口说:“用什么笔还不是一样,怎么没让日本人把你这支了不起的金笔搜了去!”她往日并不是这样刻薄,但对着齐知礼,不知为何,却总想抬杠。
  齐知礼也一愣:对啊……刚才的日本人如果是查信,为什么没搜身?
  来不及细想,他照着那封日文信笺,一笔一划临摹出了副本。
银河街十日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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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历2162年诸华国纷争四起,有一位海城的富商齐树新为筹措女儿齐知慧被绑赎金,走私瓷器,不料货轮沉没,齐家陷入破产边缘,..

作者:舒妍 类别: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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