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小叶女贞三小说无弹窗全文阅读 肖春皓春皓章节列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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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19-11-06 15:42:31 编辑:念丹

哦小叶女贞三 已完结

哦小叶女贞三

分类:都市 来源:微小宝 作者:符号01 主角:肖春皓春皓

独家新书《哦小叶女贞三》是来自符号01著作的都市言情类型的小说,故事中的主角是肖春皓春皓,文中的爱情故事凄美而纯洁,文笔极佳,实力推荐。下面是简介:这是多卷本的长篇小说,每部独立成书,素材百分之九十五是真实的,作者满怀深情地、忠实地用小说的表现形式记录了现实社会生活的一些人和事,相信即使写作高手也“创作”不出故事本身的细节。 女记者吕海波生死未卜。失去双腿的孤残青年杜诚信获得部分工伤赔偿款后他的家乡“见财起意”的泼皮和在金钱面前“人心变幻莫测”的恶人是如何折腾他的?他又是如何面对生活的?跟杜诚信同样失去双腿的王小龙命运如何?因职业病而成为植物人的沈志平能**成功吗?肖春皓和他的朋友王律师或合作或单独代理了几宗案子各有特点。肖家弟兄们化干戈为玉帛了吗?老五保董泽旺和姐姐董泽云、姐夫肖仁清生活如何?肖春皓与妻汪琪以及几位性格

《哦小叶女贞三》 第十章王姨的病 免费试读

42、央求

原新市供销社,如今叫新市供销有限公司的老袁,为老伴王书芳的病缠得够呛。十几年来,老袁的工资、后来的退休金除过必要的生活费用和贴补孙子上学,大多都给老伴王书芳治病啦。这还不够,还拉下一屁股账债,最大的一笔是借本单位肖春皓的四千多元。好在肖春皓已明确表态不要他们老两口还了。为治老伴的病,老袁倾家荡产。其实老袁的家产就是每月不足千元的养老金,还有二亩半田地的收入。走投无路,本来反对神鬼迷信的老袁也同意老伴信主,常年悬挂毛主席像的地方挂上了一张大白纸上画着的一个大红色的十字架。老伴的病本来不是立马要命的绝症,因年老体弱免疫力低下,三天两头就在感冒发烧中。老袁是个粗人,不懂护理,今天给老伴包肉饺子吃食积啦,明天老伴洗澡又着了凉,这样反反复复的,闹得王书芳一点精神都打不起来,一身的赘肉少了很多,脸上原先丰腴的肉现在明显松弛下来,看上去晦暗中透着那种病黄色。

肖春皓在武汉处理罢沈燕的交通事故案,回到枣阳新市,去涂家河老家见了病情稳定一些的大嫂和老舅,顺便看了二哥二嫂,老邻居、长着一双阴阳眼的“斜眼”刘昌群在村口碰见了,结结巴巴地跟肖春皓笑着打招呼说话。

“春……春皓哥,玩……玩一天啊。你多……多少天不……不回来,回……回来了打一……一卯就……就走。”

肖春皓笑着拉住刘昌群粗糙肥硕的大手说:“事多,回老家见见你庆明哥爱萍嫂、老舅、二哥二嫂和你们就行啦。你到新市街了找我玩啊,别不登你春皓哥的门。我不咒你生病去春皓哥的药店买药,去玩!”

刘昌群哈哈笑道:“中,中!春……春皓哥。我……我妈这……几天头……头晕,你能不能看……看。”

肖春皓抬头看看天,太阳快要在西天边沉下去。天快黑了,他还是决定耽误一会时间看看刘昌群母亲的病。

刘昌群母亲黄万心住在涂家河东边的山坡上。老伴刘世艮患高血压偏瘫几年后下世,小儿子刘昌岭因惧怕大哥的棍棒拳头搬离了涂家河;想不到大儿媳打死了陕西移民来的新邻居老李头后跑了,大儿子接着也悄悄溜了,他们的三个子女没等初中毕业一前一后也尾随父母打工去了。唯一的女儿刘昌丽死了男人再婚后不和服毒***。如今只有二儿子刘昌群和黄万心住在同一个庄,但吃住不在一起。前些年大儿媳打出人命跑了,大儿子后来也离开涂家河后,她就给三个未成年的孙子孙女做饭洗衣,大儿子的三个子女一个个长大飞离涂家河后,有一段时间她跟二儿子刘昌群在一个锅里吃饭,帮二儿子做些家务。二儿子跟新娶的二儿媳常打架,不得已只好又分开。如今黄万心拖着年迈体弱的病体还种着二亩田地,指望那收成生活。

肖春皓走进土院、土墙和土屋、水泥楼铺就的房顶的小屋,感到比外面的热度高得多,已经是太阳西下,天擦黑时分,不像中午那样热,小屋里却跟午时的热度差不多,坐下不多时就汗流浃背。

肖春皓走进里间床边,借着微光看到床上躺着的病人踡缩那里。

刘昌群跑进来急忙拉亮电灯。

肖春皓看到床上老女病人那张熟悉、苍老、腊黄的脸。肖春皓轻声问:“姨,我是春皓。你病啦?哪儿不舒服?”

黄万心的身子微微动了动,使劲要坐起来,有气无力地说:“哎,头晕,动弹不得。”

肖春皓忙按住黄万心,说:“不用起来,我给你把把脉。”又对一旁站着的刘昌群说:“昌群弟,这屋里没安电扇?”

刘昌群把一张破旧的小椅子放到肖春皓身后,不好意思地说:“没……没没有。”

黄万心急着用手在床里边找寻扇子,找到了吃力地举起来递给肖春皓。

肖春皓扇着,说:“昌群弟你没有台扇?”

“有……有有。”

“能不能借来给我用用?”

“中……中中。”

一会儿,刘昌群就从隔壁他家里取来一个台式电风扇,放床边黑乎乎的小桌上,插上电呼呼摇着头对着床上的病人和肖春皓吹起来。

问了病人情况,又把了脉,肖春皓把装在裤兜里随身带的硝酸甘油片倒出一颗放到病人口中含服。之后跟刘昌群拉家常。十分钟后他扶着病人坐起来,问什么感觉?

黄万心摇了摇蓬乱的头发,说轻松一些,不那么晕了。

肖春皓说:“姨,你高血压病犯啦,我再给你留几颗药。你明天到医院打几天针。饭食上讲究清谈,多吃芹菜和其它蔬菜,保健食品深海鱼油胶囊你也应该吃,还应该吃蚂蚁胶囊。”

临别时,肖春皓对刘昌群说:“弟,这五十元买下你这台旧电扇给万心姨用好吗?”

刘昌群不接钱,推着大声嚷:“春……春……春皓哥,使不得。使……使不得。住下,住……住下春……春皓哥……”

肖春皓骑上借林胜的摩托车刚回家,老袁在昏黄的街灯下晃着疲惫不堪的身子第四次来到门口,用近乎哭的腔调央求肖春皓:“伙计,你行行好,黑辽到医院陪你王姨睡。”

肖春皓在店后客厅桌边吃饭,他端上碗迎到前边店里,听老袁说后稍作迟疑,问:“你不陪王姨睡?”

老袁已经没有了往日雄赳赳气昂昂高大雄伟的态势,如长途征战饥饿交加的老兵一有不慎就会跌倒。

所有这些都是老伴的病让他牵挂让他奔上跑下给折腾的。他用低沉沙哑的声音回答说:“陪。”

肖春皓说:“你我两个人陪护王姨?”

“嗯。”

“好吧,我晚一会儿去医院。在几病室?”

老袁慢慢腾腾地往回晃,往医院走。

镇医院有医生护士,还有他,肖春皓去了不多余吗?老袁怕啊!怕老伴死啦,死在他身边。别看老袁解放初斗地主、文化大革命打派仗、街头治安巡逻抓违法犯罪分子叱咤风云无所畏惧,如今退休啦,老啦,竟成了一个熊包:害怕老伴死在身边!老袁一边挪着艰难的步履往西南镇标白马那地方走,医院在那里,一边抹着老泪,暗叹:苦啊,命苦啊,没儿没女!是的,老袁和前妻和现在的老伴没有生育。老袁和老伴抱养的女儿出嫁在张巷村,从不往来,后来把他姐的三儿子过继给他当儿子,也二十几年不来往不说话。如今人到老年,七十多岁,生起病来只有老两口相依为命,唯一能听他使唤的只有供销社的同事、老友肖仁清的三子肖春皓啦……

早已吃过晚饭的董泽云从汪琪口中得知老袁找肖春皓的原因,很不高兴。她扶伺着肖仁清汔***睡下,睡下前给他喂药他拒绝吃。她在后边院子里当着汪琪牢骚说:“老袁有一大堆外甥放着不使唤,老是来打扰别人。老头子歪歪扭扭的还需要人照护哩,不去,稀罕他!”

汪琪不置一词,心里边有同情老袁的成份,也有需要男人晚上陪伴的需要。二十多天没有和男人亲热啦,尽管身体不好,潜意识里多多少少总有那么一点需求。

董泽云鼓动汪琪说:“你不许毛子去,他要有那份闲心就睡在后头给老头子作伴。”

汪琪想,老袁一副可怜相,怎么好开口阻拦春皓去呢?让她发话阻止春皓去跟王姨作伴,这可不好。于是她对婆婆说:“你去说,毛子不听我的。”汪琪耍了一招,让七十多岁的董泽云去说服她的三儿子,去充当这个“恶人”。

“我跟毛子说!”在灯光下,董泽云下来到前边客厅,正跟三儿子说哩,只见老袁又来啦,来叮嘱肖春皓可不能忙忘了,吃***一定要去陪病人睡。

肖春皓吃着,对老袁说:“袁叔你放心吧,不会忘的。你说吃黑辽饭啦,要是没吃就在这儿吃一碗吧!”

老袁哭丧着脸出了店门,晃着疲惫的身子往赤眉街西南白马那地方走。吃饭?他吃不下,他的心整个为老伴悬着。他骗肖春皓说他吃了,实际上没吃,有三顿饭没吃啦。老袁也看出老友的夫人对他的无数次纠缠不高兴,但是没办法啊,他老袁一生工作认真严肃,一生不善交际,除了结下一个忘年交的肖春皓,除了肖春皓学雷锋肯帮帮他,这世界上还有谁能帮他呢?呜呜呜……老袁慢慢迈着僵硬的两腿,在路灯昏黄的大街上竟嚎啕大哭起来。哭了一阵,有人问他哭什么,他才坚决地克制住哭声,并不回答问话人。

看到老袁那副潦倒落泊样子,董泽云心软啦,不再说阻止三儿子给老袁做伴睡觉的话。

肖春皓放下碗筷说:“娘,我伯的药你给他按时吃了吗?”

董泽云说:“有时候吃,有时候不吃。”

肖春皓说:“今儿黑辽吃没有?”

董泽云说:“今日黑辽他发性,好说歹说不吃。”

肖春皓从前面客厅来到客厅后面东侧父母的卧室。房间北边是大钢丝床,父母长期同寝一床。现在挨南墙边放上一张单人钢丝床,日渐病重的父亲就睡在这张小床上。这间房外面西侧还放一大一小两张钢丝床,靠南墙是大床,靠北是小床,父亲有时睡大床,母亲经常睡小床。近来父亲患脑痴呆症日益严重,经常胡说八道,本来胆量小的母亲已经坚决地和父亲分了床。

肖春皓弯下腰对父亲说:“伯,你睡啦?”

肖仁清“嗯”一声。

肖春皓说:“你吃饭啦?”

肖仁清回答:“吃了。”

肖春皓说:“你吃药没有?”

肖仁清模棱两可地嗯一声,眨巴着眼睛。

肖春皓故意重复发问,看看父亲到底糊涂到了什么程度。“你今日黑辽吃药没有?”

肖仁清说:“吃了。”

母亲董泽云在一旁大声骂:“吃他大的蛋!喂一次吐一次,一点不听大爷我的话,气得老子蛋痛。”

肖仁清立刻大声回骂:“放***屁!”

“老子叫你嘴劲儿厉害!”说着母亲就半真半假扬起巴掌要去打父亲的脸。

肖春皓抬手拦下母亲。他看不好在父亲的重病日子里的这种行为。他说:“娘,不要逗啦,把药拿来我喂他吃。”

尽管父亲一时糊涂一时明白,一段时间以来父亲已经体会到了三儿子对他的父子情意,对三儿子原来抱有敌意和隔阂逐渐化解,每当三儿子喂药,他极少不配合。

肖春皓扶起父亲,在半躺半坐中给他喂了蚂蚁胶囊和卵磷脂软胶囊。

是母亲从外间屋端来的温开水、拿来的药品。

43、女儿搓背

肖春皓洗澡时,汪琪和女儿已快洗罢。他推开店西侧厨房外一边洗澡间虚掩的木门板,只见光着身子的汪琪还蹲在地上给坐在大塑料盆内的女儿搓洗背部。已经八岁的女儿个子不矮,就是又黑又瘦。他马上蹲下身子帮忙洗。

汪琪用不耐烦的口吻说:“不用你献殷勤,我们都快洗完了,不要在这儿碍手碍脚。”

果然,听从妈妈意思的跑跑马上起身站在盆子里,双脚跺着盆内的水哗哗作响,扭动着腰肢说:“爸爸不让你献殷勤,你走开!你不要脸,看我和妈妈的屁屁!”

肖春皓对妻子的刀子嘴已经习惯。不习惯又能怎样?不过,他此时心里不爽。二十多天没有和女儿在一起,他借机会帮女儿洗两把,他觉得没有错,汪琪应该理解他的心情,应该说:“女儿,瞧瞧爸爸多爱你啊,爸爸那么忙还帮你洗澡。”汪琪说出的话却和他的愿望相左。

不过,汪琪意识到女儿的话语过分,马上纠正道:“他是爸爸,可不能那样说爸爸。”

女儿调皮地跺着舞动着双臂,快乐地叫道:“就是,就是!看我们女人屁屁不害羞!滚滚!”

待她们母女穿衣走后,肖春皓脱衣冲洗。

汪琪推开门说:“要不要帮忙搓搓背?”

肖春皓冷冷地说:“谢谢!”

汪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忧郁地说:“不让我帮忙我去睡了。天天一个人守店。照顾跑跑,你知道我累不累?”

肖春皓用水笼头冲洗着身体,口吻淡淡地说:“你累,你辛苦,是明摆着的。忙完了你就关门睡吧。”

汪琪也感觉到她言语不当,她想用帮助搓背来消除这一失误,可是肖春皓没有给她这一机会。她又站了一会儿,悄悄地走了,回房和女儿上床躺下了。女儿背上围一条毛巾,坐床上看胡说八道的武侠电视剧。汪琪把枕头往床头柜上放一放,这样枕着头部高一些,随手拿起床上的一本杂志翻阅。本来,肖春皓回来应该好好陪她一晚,哪怕是半晚都行。现在女儿不睡,又是在暑假里,可以晚一些睡,因为第二天不上学。等到女儿睡熟,那已经很晚,她也睡了,行夫妻之乐已不可能。就是她有那份兴致,肖春皓那个小心眼的男人心情不好,会满足她吗?算啦,不去想它了,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汪琪烦燥地哗啦扔下杂志,飞出的杂志砸到电视机,把正看得合不拢嘴哈哈乐的女儿吓一跳,汪琪一声怒喝把她又吓一跳。

汪琪吼道:“睡!天天看那烂片子,看死你!”她话出即拉灭日光灯,又用摇控器关了电视。

跑跑不知道妈妈发了哪家子神经病,坐那里暗暗流着泪。

汪琪怒骂:“你不睡,滚出去找你爸,跟你爸睡!天天跟我一个人,缠死老子!作业不好好做,放假了一天到晚盯着个电视看那飞上飞下的烂片子。”

流泪的跑跑在黑暗中辩道:“我白天不是在上补习班吗?我黑辽看看电视就错了?”

汪琪愣了片刻。放暑假不久跑跑就去镇上一家暑期文化课补习班,预习功课是一方面,有个地方玩耍和锻炼更重要,汪琪这种想法也和肖春皓短信沟通了。

稍愣片刻的汪琪无名火旺盛,在黑暗中踹女儿一脚,一下子把跑跑踹到床下面。这个有大学文化的女人有时候很不理智。摔到床地下的跑跑大哭。

后面的董泽云已经睡下,睡在床上看电视。听到跑跑大哭,忙起床穿上鞋,打着矿灯赶过去,拉开挡蚊子的窗纱门进去说:“咋法啦?咋法啦跑跑?”

跑跑大着嗓门哭诉:“我妈一脚把我踢下床,我又没惹她。我白天上补习班,刚看了一会儿电视她就说我一天到晚盯着电视,说假话。呜呜呜……”

黑夜里,跑跑的哭叫声格外刺耳。这孩子嗓门随她奶奶,特别大。

“滚,滚,滚……”汪琪拍打着床帮尖着声歇斯底里地喊。

董泽云拽着孙子说:“走,跟奶奶睡去。”

跑跑倔强地不走。她没有跟奶奶睡的习惯。妈妈突如其来对她施暴,这让她十分委屈,便可着大嗓门哭。十几分钟前亲爱的妈妈还在给她温柔地洗澡呢。

正洗澡的肖春皓听到女儿的哭叫,慌忙奔出洗澡间,冲到客厅听到老娘在卧室里劝女儿,又折回洗澡间三下五去二穿上裤头。快速抱起女儿来到洗澡间。问清情况后,他吻着女儿满是泪流的脸,极力用好言语安慰,好半天总算稳住了跑跑情绪。

跑跑不大哭啦,但小声哭,并不由自主地强烈地抽泣。

肖春皓让女儿坐小塑料凳上,蹲她面前,说:“妈妈粗暴地对待你是不对的。妈妈心情不好,累,你要谅解她。把她打哭好吗?”说着站起来,挥着拳头,做出要去打汪琪的架势。

跑跑拉住肖春皓一只手说:“我不要你打她。”

肖春皓说:“那,你就听话不哭啦,好不好?”

跑跑不哭啦,但还在抽泣。

肖春皓说:“等以后,或者明天我让妈妈给你道歉,好不好?”

跑跑点了点头。

肖春皓搓洗毛巾擦身。

跑跑站起来,说:“爸爸你蹲下,我给你洗背。背上的灰你擦不到。”

蹲那里让女儿搓背,小手太轻,挠痒痒还不够。待女儿在背上搓擦一阵,估计满足了女儿的爱心,肖春皓就说:“跑跑,搓干净了,不累坏你啦。”

跑跑说:“爸爸有许多灰哩,我给你洗干净。”跑跑越搓越起劲,搓一阵用湿毛巾擦一遍,搓一阵,再擦一遍。搓洗了背部,又搓洗肩、胳膊,十分卖力。此时跑跑已完全忘记了挨妈妈踹下床的委屈。

跑跑累了,才说:“爸爸,干净啦。”

肖春皓为女儿洗了一遍脸,在脸上又亲了亲,穿好衣服,才熄了洗澡间的灯,抱起裸身的女儿说:“跑跑,你跟妈妈睡,还是跟奶奶睡?”

跑跑说:“跟你睡。”

肖春皓说:“我要去医院跟你袁爷爷王奶奶做伴,我不能陪你睡。”

“那,我跟你到医院去。”

“那地方不安静,你只能在家里睡。”

“我不要你去医院,就要你陪我睡。”

“袁爷爷王奶奶害怕,要爸爸去跟他们做伴。”

“他们是大人,还害怕?”

“他们老啦。人老变小,就跟你一样,小孩子就害怕黑夜。”

“那,我是你小女儿,我也害怕,你不给我做伴?”

“你有妈妈、有奶奶做伴。我女儿是优秀的三好生呢,让爸爸去学雷锋吧,好乖乖!”

肖跑跑在爸爸怀里直眨巴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办。

肖春皓说:“乖女儿,你选择,跟奶奶睡?跟妈妈睡?”

迟疑了一阵,跑跑说:“跟妈妈睡。”

肖春皓抱着女儿进了卧室,腾出一只手拉亮日光灯把女儿放到床上边。

女儿稍作停顿就睡到床里边,须臾又把手摸到也许熟睡也许假睡的汪琪脸上。

肖春皓在女儿肚子上搭了床单的一角以免她夜里着凉,在床边站了几分钟,默默看看她们母女,然后拉灭日光灯,推门出去又关好门,到后边跟母亲道个别,提上矿灯到前面店里,拉开虚关着的活页防盗铁门走出去,又返回把门虚关上。

已经是午夜啦,对面一家门店还开着亮堂的日光灯,灯下围了一桌人打麻将。有的男人光着上身。

肖春皓走着想,袁叔一定很着急。他不会失信,也不能失信。对,袁叔很可能没有吃晚饭,给他买点什么东西充充饥呢?他看街两边副食店的门大多都关门休息了。对,他突然想起家里有剩饭,应该返回去给袁叔盛上一碗端到医院去。

肖春皓想不到,返回去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情况。

44、对不起你,女儿!

肖春皓如果不返回家给老袁弄饭吃,汪琪就不会借机打孩子使性子给他下马威。

前面店里防盗铁门被二边拉开呼啦一响,汪琪抬起头部:“谁?”其实不问,从脚步的轻重快慢节奏上就晓得是谁。

肖春皓小声应了声“是我”,接着小声说:“你做的面条有剩的,我估摸着袁叔不会吃饭,给他盛一碗去劝他吃了,不吃饭他也会饿倒下的。”他进了放锅盆瓢碗的、白色瓷砖铺就的长条柜厨台上,就去拿一个大瓷碗盛面条。

汪琪一直没有睡。她闭着眼睛装着熟睡了,女儿的小手轻抚着她的脸,她甚至有几分对女儿的愧疚。她不是女儿最优秀的母亲,她却是无微不至呵护着关心着伺候着女儿,从生下来的第一天一直到八岁的现在的每一天的最疼爱女儿的母亲。她身体不好、个头瘦小,她怎样一天天将女儿伺候到这么大,个中的苦处只有她最清楚。她不否认肖春皓是女儿跑跑的爸爸,但汪琪从不承认肖春皓尽了当爸爸的职责。汪琪爱女儿疼女儿,女儿不听话的时候她也烦,她动嘴吵女儿,有时也动手打。打的次数很有限,一般不会无缘由地打。像今晚随便扯个理由把女儿踹下床,这样的例子鲜有。烦,烦,烦!汪琪气恼地想,她的死男人外出二十几天,下午一回到家就回涂家河老家看望他生病的大嫂老舅,夜里不陪陪她而要去医院给一个要死的老人做伴。汪琪是人,是三十几岁的女人,她需要男人的关心!汪琪心里生气,又找不到恰当的理由向肖春皓发难,可心里的烦恼和气愤一蹿一蹿的,蹿得她心烦,心痛,就发神经病似地胡乱吵、骂女儿并把女儿踹下床。上小学三年级的女儿双休日在家是有一天到晚盯着电视看胡说八道的武打神鬼片的毛病,为了纠正这个毛病,也为了锻炼女儿的身体,汪琪和肖春皓把女儿送到枣阳市舞蹈培训班,每个周六就乘车送她去市里,如果肖春皓不在家,为了药店不关门,就委托别人带女儿去市里。而且寒暑假也去参加学习。今年的暑假,汪琪想让女儿补补文化课,暂时没去市里上舞蹈培训班。汪琪想,她今晚冤枉了女儿。

汪琪搂着女儿准备睡去,可一时又无法入眠。门一响,一说话,女儿又说要下床解小手儿,她的无名火一蹿八丈高,加上下床时女儿踩痛了她肚子,“啪”一巴掌打在跑跑的小腿上,厉声叫骂:“刚才你上床前咋不解?刚上床就解手儿?!哎哟你个死娃子踩死我啦!”

跑跑一下子跌坐床上,在黑暗中,屁股、背部又挨了妈妈好几巴掌,打得她哇哇大哭大叫:“爸爸,爸爸……”

肖春皓听到女儿的暴哭和惊叫,忙不迭放下盛面条的勺子和大瓷碗,大步出了厨房、拉开卧室的门,凭熟悉拉亮日光灯,抱起光着身子的女儿,愤怒地瞪着躺床上的汪琪说:“你疯啦?凭什么不断打跑跑?”

汪琪一跃而起。汪琪怕冷。大伏天晚上睡觉还是穿着内衣***。她尖声叫道:“疯啦,就是疯啦!打啦,就是打啦!你咋不管她吃管她睡?……几分钟前在外面不解手儿,上床刚睡下就要解手儿,瞎折腾!一脚踩到老子肚子上,想踩死我?!”

肖春皓说:“她多大?她要下床你为啥不开灯?她是有意踩你的?岂有此理!不许你打她!”

汪琪嘴上凶巴巴地喊着:“打啦,打啦!”跳下床还要打。

跑跑见发疯的妈妈还要打也,吓得大哭,害怕地喊着“爸爸,爸爸!妈妈,妈妈!”

肖春皓避开汪琪的巴掌,以身子护着女儿,斥责汪琪:“拉着女儿打,有意思吗?!有意思吗?!”扭身抱着女儿出去。

汪琪坐到床上大声吵:“假心假意!既然你有这个女儿就不该让她天天缠着我一个人,你做爸爸有责任管管女儿的吃喝拉撒。”

肖春皓抱着女儿来到后边母亲睡的房间。

董泽云不糊涂,听得一清二楚。她人睡在床上,两个耳朵一刻不闲地听着前面的打骂和孩子的哭叫声。董泽云老人比较明白,知道风烛残年的她不能像老头子肖仁清那样动辄胡嚼乱骂,惹儿子媳妇们恼恨,一点儿活路不留。三儿媳妇打她生养的女儿,打的对打的不对由它去吧,她不能随便评长论短。以前,董泽云不是这种态度,她不许儿子媳妇打孙子孙女。唉,现在一年老一年不中用啦,管不了那么多啦。三儿媳妇只要不跟离了亲妈的孙子肖挺过不去,她尽量不去招惹那个麻烦,找个虱子搁头上挠挠。

然而,董泽云老人对汪琪打八岁的孙女跑跑,短短时间无缘无故地打了两顿,心里还是很生气。她翘起头压着嗓门哄小孙女子:“娃,不哭爷爷在睡呢,赶明儿个老子去打你妈那个***。”

里边床上昏昏沉沉睡那里的肖仁清听见了孙女的哭声,甚至隐约还听到了汪琪的打骂声。自从1995年汪琪踏进肖家的门,肖仁清就不理汪琪,特别是他先动手打了汪琪以后,双方心中的隔阂更深啦,十几年来尽管住在一座房里,共同出入在一个门,一座庭院,谁也不跟谁说一句话。孙女肖跑跑被汪琪教唆得从不叫一声爷爷,肖仁清呢,倔老头也从不主动叫一声跑跑。肖仁清已经病得这副样子啦,不会、不能去骂汪琪一顿,就是以前腿脚利索、头脑好使,汪琪打骂跑跑他也是听见装听不见,看见装看不见。不过,半夜三更的他听到小孙女大哭大叫还是很不悦,这一方面是影响到他休息了,另一方面呢他觉得汪琪这个第三者不是个东西。他心里骂:妈的B,怎么不断打得小跑跑哇哇叫呢?

为不影响父母休息,肖春皓抱着女儿到后边院子里,在水井边来回走动,哄劝着女儿不要再哭。渐渐女儿不哭啦,还在不由自主地抽泣,眼睛也闭上要睡觉。想起女儿还没解手儿,就蹲下抱着分开女儿两腿说:“尿吧,尿了睡。”

跑跑尿了。尿了不久就趴在爸爸的肩上睡了。

女儿睡了,肖春皓把跑跑放到紧挨母亲小钢丝床的大钢丝床上。脱了鞋钻进蚊帐,打着矿灯捉了几个蚊虫。仅在女儿肚子上搭了一件小布衫。天太热,床上铺着竹凉席,吊扇昼夜不停地吹着。钻出蚊帐前,肖春皓在女儿满是泪痕的、又黑又瘦的稚气的小脸上轻轻吻了吻,心里愧疚地说:女儿,爸爸不称职,爸爸不是合格的爸爸,是妈妈打你,是爸爸妈妈不和睦导致的,爸爸对不起你!肖春皓不想离开熟睡的女儿,甚至在女儿身边睡了一会儿。一想到心急火燎等着他的袁明金,肖春皓不得不恋恋不舍地起身下床,又吻了吻女儿,跟母亲小声说:“我去医院了娘,你招呼一下跑跑。”

董泽云翘起花白的头也小声说:“你走吧,有我。”

肖春皓站在大床边提着矿灯注视女儿一阵。矿灯很亮,昼夜亮着的7瓦的节能灯比不了矿灯的强光束。强光束里,女儿稚气的满是泪痕的脸再一次噬咬着肖春皓的心,他默默地滚下泪来。

正准备走,听到父亲在他里间屋的小钢丝床上又在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咒骂广播电台宣传的狗屁“妙药”害了他。肖春皓无奈地想,父亲啊,你虽然阅历丰富,但你人到老年却偏听广告的吹嘘,而三儿子无数次的忠告你不当一回事。父亲啊,你有时候太幼稚!

肖仁清吃广告药“生命蛋”,吃“老来寿”。他还特别信奉“专家讲座”的谆谆教导,禁食猪肉猪油和肉类,甚至蔬菜都很少吃,只吃饭。“吃老来寿”的父亲越来越瘦,最后剩下皮包骨。当肖仁清意识到偏听偏信的恶果后已经迟了。父亲开始咒骂这些广告过了头的“药品”“保健品”,他睡在床上,坐在屋里屋外的凳子上,只要清醒过来就骂。肖仁清患青光眼病,襄樊的眼科专家误诊为老年性白内障,让他等双眼看不见时再行手术。等到一只眼全看不见了,一只眼还能分辨道路,他去另一家医院做白内障摘除手术时,医生告诉他患的是青光眼,失明的那只眼永远失明了。肖仁清为这事骂了好多年。肖仁清眼睛不好,不看电视,有时用放大镜看书报。他主要靠他那尺余长的半导体收音机收听新闻和文艺节目,各种仙丹妙药的广告也是从收音机里听来的。肖仁清一般都是听湖北、河南的省台,中央台也听。实指望吃广告药、保健品能长命百岁,现如今才知道他信任的国家电台广告的“妙药”都不适合他,是他妈要他肖仁清老命的催命鬼啊!妈的B,什么世道!……

肖春皓打着矿灯来到父亲床边,弯腰安慰他“伯,好好睡吧。你按时吃蚂蚁胶囊,按时吃饭吃菜,慢慢会好起来的。”

肖仁清眨了眨眼,不清不白地“啊”了一声。

肖春皓走了不久,汪琪拉亮日光灯起床来到后边,把熟睡的女儿抱回她的卧室床上放好。女儿睡在她身边她才放心。侧躺着,望着女儿心里说:女儿,是你那可恶的爸爸逼我打你的,妈妈对不起你。

45、快乐

老袁在医院12病房里左等右等等不来做伴的肖春皓,在惴惴不安中抱着老伴睡去。老袁和老伴夫妇俩都是大个头,块头又肥又大。老袁因为老伴生病,奔上跑下,睡不安吃不好。不要说今天黑辽饭没吃,中午那顿饭也吃不下,早饭只吃了两根油条。在睡梦里,走马灯似地梦见他叱咤风云的、辉煌的青年时期。中共建国后,不到二十岁的老袁是那个时期的积极分子,斗地主,追土匪,“三反五反”、合作化运动,老袁走在最前面,老袁给当时的枣阳县县长做过一段勤务员。后来老袁进了税务局,一次大病后就转到供销社工作,文化大革命打派仗,老袁岂能落后?头脑简单、易冲动的老袁跟肖仁清一样,一向是团体中的反对派,常跟当权派提意见,甚至骂娘,所以老袁和肖仁清一样永远当不了官儿,入不了党。即将退休的前几年,他跟供销社主要领导刘主任刘世海因他坚持工作原则而发生冲突,被停职检查。老袁干不成他心爱的安全干部一职了,还停发了一个月工资,老袁和老伴王书芳万箭穿心般地求肖春皓直接跟市供销社领导反映他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和打击。恢复工作后,老袁落下了每晚深夜在熟睡中突然大吼大叫的毛病,这毛病一直到他死都没有好。

老袁退休以后的日子更孤单,更不好过。最使他难过的就是老伴的病缠死人。老袁最怕的就是老伴的病。还有令老袁想不通的,干了一辈子革命工作,到老了,无儿无女,无依无靠,靠他一月几百元的退休金和两亩多田地的收入过日子,如果老伴不生病,按内地的消费水平还行。最让老袁怕的就是老伴的病,花光他所有的退休金也不够住医院啊。好在肖春皓救救急、帮了忙,上门送医送药,方便、便宜,甚至药品比进价还低赔钱给他们用,服务费免收,这样才让王书芳的生命延续了一年又一年。现在,老袁想,看来王书芳的命悬了。

一想到老伴可能命有不保,老袁就有天蹋地陷、末日降临之感。和王书芳打打闹闹四十多年,真要和相依为命的老婆诀别,老袁就感到心惊肉跳,一千个一万个承受不了。

老袁在惊恐万状中醒来,额头上满是汗。空肚子咕咕噜噜叫。借助昏黄的低瓦数的小灯泡,老袁看到老伴只是闭着眼昏睡。医生说今天的吊瓶打完了,不用再打了。看到王书芳这副样子老袁就心里发毛,赶紧起床穿鞋出门,到一楼住院部门口看看肖春皓来没有。

站不住,两腿打颤,就坐到住院部门口侧的排椅上。医生、护士和病人们都睡了,这里安静极了。黑夜里越是安静,老袁越发感到寂寞和恐惧。老袁想到下世的老姐姐生的一窝孩子,都在一条街上住,各有各的事,怎么好意思找他们给自己做伴?由于老袁性子暴脾气坏,外甥们对他都言语不多,过继给自己做儿子的那个外甥闹得二十多年不说话来往。在七个外甥中,唯有小他几岁的大外甥和最小的外甥跟他亲近一些。但,外甥们不懂医疗,又各忙各的,怎好使唤他们?过继做儿子的外甥生的儿子、老袁和老伴伺候的大孙子卫校毕业后到医院干了两年,停薪留职去经济发达的深圳打工去了,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为防老养老,老袁和王书芳多年前就在做准备,几招失败后,又想让肖春皓的前妻陈四顶他的职,后来又打算让肖春皓离婚后再娶的汪琪接他的班,最终让大孙儿媳妇抢了先机,成为供销社一名职工。供销社已被一帮败家子们吃砰喝砰,手续办好还没等大孙儿媳妇上班就无班可上啦。老袁和老伴还不死心,想千方设百计要套住肖春皓这棵救命的稻草。不久,王书芳在病苦中想出让弟弟的女儿嫁给肖春皓的二侄子肖平的妙计。肖平那几年在肖春皓的药店当学徒兼帮忙售药。乡下的弟弟弟媳自然高兴,远在广东打工的侄女还寄回玉照让肖平看。王书芳十七岁的侄女身穿连衣长裙,在荷花背景下拍摄的这张四寸照片亭亭玉立,清纯可爱。但是肖平看后笑笑,就是不点头也不摇头。说媒的事一拖就拖下来,后来肖平离店到外打工,谈了一个广西灵川女子并在女方家结婚安家,老袁和王书芳只好认命,叹口长气,只好走一步算一步啦。

老两口在风烛残年的日子里,不停地使唤非亲非故的同事肖春皓,心里边觉得于心不忍。不使唤肖春皓这外免费为他们提供医疗服务的医生,那可怎么办?不使唤肖春皓,不接受肖春皓的服务,就等于拒绝生存下去的希望。这不是信口瞎扯,这是严酷的现实。当然,如果老袁退休金每月数千,如果跟毛泽东时代国家干部职工和他们的家属医药费可以报销和报销一部分,状况就不是这般糟。老袁想,如果他跟着钱县长干下去,如果在县税务局干下去……如果,太多的如果,只要是不转入供销社,他的老年光景肯定是另一番状况。改革开放,把国有企业集体企业职工的铁饭碗砸得稀巴烂,把老袁砸得到晚年好恓惶啊,还不如一个生活一般的农民!

坐在住院部一楼门内墙边排椅上的老袁凄凉地想着往事,又饥又怕中煎熬过2007年7月中旬这个深夜的每一分每一钞。对于未来该怎么过,老袁简直不敢想像。

有一两只夜蚊子贴到老袁的脚脖子上,撅着屁股美美地吮血。夜蚊子也许想所叮的这个人大概是个不知疼痒的傻子吧,不然怎么不动一动呢?又有两只夜蚊子落到老袁脖子上叮咬,老袁仅仅慢慢地抬起手去赶了一下。

老袁在盼星星盼月亮中盼来了肖春皓。依老袁的脾气,要吼上肖春皓两句解解气。这种火气仅仅在老袁心头闪了闪就无声地熄灭掉。不是从前,不是从前他身强体壮、老伴也没有病,不需要任何人帮扶。肖春皓能够兑现诺言来医院陪伴两个老人,尽管拖延得时间长,已经够意思啦。退休前在职时他可以随便请一个同事给他干点儿私活儿,比如农忙时割麦插秧。现如今一个垂暮老人,一再使唤非亲非故的一个同事这个同事总是有求必应,唉唉唉,真是上一辈子的积德啊,总算有一个最亲的人。

老袁激动得流下泪来。

肖春皓一手提着一个篮子,篮子里装着一大瓷碗面条,一手打着雪亮的矿灯走进宽大的院子,走进住院部一楼门口,第一眼就看到了无精打采坐那里的老袁。

老袁听到叫声才知道来人是谁,使劲想站起来,腿脚有点不听使唤,第三次努力才站起身,只是感到腿有千斤沉,还微微有点儿哆嗦。

肖春皓眼尖,发现了这一点,放下篮子,急步走上前扶住老袁坐下,又回头端起大瓷碗送到老袁跟前说:“这面条你喝它,凉的,不过大热天也不怕。”

老袁二话不说,也不要筷子,张开大口狼吞虎咽,不到一分钟就要喝完有汤水的面条。老袁突然想到老伴一天没吃饭了,留一点给老伴看老伴能不能吃下。

老袁出了一身大汗。他端着碗的双手放到大腿上。

老袁的不雅吃相肖春皓见得多。他人高马大,吃饭说话的嘴也大,大碗酒一饮而尽,一碗面条一碗稀粥三口五口就吞下肚子是常事。

肖春皓说:“袁叔你一定要每顿吃饭,上了年纪更要注意身体。你不该当我的面说吃啦。”

老袁心里说,在你家你吃晚饭叫我也吃,我不饿、吃不进。但他顾不上说这些,憋了半晌憋出一阵哭泣。他哭着说:“伙计,你袁叔王姨我们老啦,二十来年你帮我们数不清的忙,我们拿不出什么帮你一点儿,还欠你几千块还不上,我心里不好受哇……”

肖春皓站在老袁跟前,虽一米七二的个头,体质瘦削,与身高一米八以上、个头魁伟的老袁相比有天壤之别。

肖春皓挨着老袁坐下,一手轻拍着老袁背部安慰说:“袁叔,话不能这样讲。你和王姨对我帮不上多少忙,但你对我们国家的建设有大贡献!你积极参加合作化运动、全力清剿鄂西北的土匪,对中华人民共和国的社会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是有功之臣!尽管你一直没能入党,但你长期作为反对派,跟我父亲一样,清廉、正派。再说啦,你怎么能说没有帮我一点忙呢?你家那棵石榴树每年结的石榴,我吃了多少个?记得有一次我和陈四闹矛盾,陈四的哥哥要打我,你当场冲上去坚决阻止。陈四父亲遭人打,我请你协助追打手,你半夜起床。还有,一次陈四不辞而别,我怕她想不开寻短见,我请上你到枣阳等地查找。袁叔,你不要觉得亏欠我太多,我给你和王姨能帮上一些忙,是我的福气!我给别人每帮上一次忙,以前我有记日记的爱好,就在日记里记下,还记下做好事的次数,百次、千次、万次。说直白一点我是学雷锋,说俗一点是积善积德。我上小学、初中,学校用毛泽东思想教育我们,用英雄人物教育我们,袁叔,不怕你笑话,我把做好人好事当作光荣和快乐。所以说你不要感到亏欠我太多!毛主席说不学无术的人任何时候任何地点对他人都无所帮助。我学了一点医疗技术能够在王姨需要的时候作点儿贡献,让我太快乐啦!我借给你的四千多块钱给王姨治病,你没有能力还,我早说过不要啦,不要再提它。我能够对你,对革命的功臣献一点爱心,我格外快乐!袁叔,我平日里不想讲不愿讲这些。”

肖春皓说完,取下手腕上缠的湿毛巾给老袁擦脸上的泪。

“袁叔,把面条吃完。”

“留下一点看你王姨吃不吃。”

46、你走了,我跟你一路去

肖春皓扶起王书芳上身,老袁端着大瓷碗往病人嘴里喂面。已凉的面条里加了一点开水。王书芳只喝了两口就微微摇头不吃。剩下的点老袁一大口给吞下。

老袁感到一碗面条吃下去让他好受多了。他紧挨着王书芳睡下,肖春皓就在这张床的另一头侧身躺床边上,如果仰睡另一半身子要悬空。

第12病室只放一张比普通床大一些的木板床。老袁和老伴块头大,睡他们两个勉强凑和,肖春皓再瘦削单薄挤上床也很艰难。

进入睡梦前,肖春皓接到黑非洲王律师、合众人寿公司枣阳分公司的沈燕老师以及二级残疾人杜诚信的短信。王律师在枣阳租住的小屋里热得睡不着,就跟他发短信聊天,说他遇到一个在酒店上班的小媳妇,几番接触小媳妇就同意和他上床啦。沈燕说她很忧伤,到深夜十二点多啦,还无法入睡。杜诚信说他两腿之间的小弟弟越来越不行啦,让肖哥给他想想办法治一治,看能不能让它翘起来。

肖春皓知道他的老友王律师下面的家伙硕大,生理需求强,一天不谈女人就心里发痒,就回短信:“你好运!那小媳妇喜欢你?”

王律师马上回复:“什么喜欢不喜欢,吃两顿饭就跟你上。”

肖春皓回复沈燕:“我在新市医院给病人做伴,快要睡了。聪明、漂亮也坚强的你一定会渐渐好起来。亲爱的人,睡吧,紧握手。”上午在枣阳分别时,他们紧握着手,尔后拥抱着。好久才分开,他用手拭去沈燕的泪说:“你很优秀,我爱你!”沈燕悽然一笑,说:“是吗?我真的很优秀吗?”她轻轻摇摇头,注视着肖春皓上了一辆出租车向车站驶去。

沈燕马上回复的短信是一串省略号。

肖春皓回复杜诚信:“不求急,慢慢来。”

对王书芳的病,肖春皓想医院的专业医生比他更具有临床经验,能够轻松地解决老人的感冒发烧病。肖春皓也明白,老人免疫力低下,经常不断发烧,不是好事情,用药稍有不当就可能导致老人生命终结。王书芳老人的病三分治,七分养,可是谁去好好养她?凭毫无护理营养知识的老袁,根本不行。肖春皓焦虑地想:怎么办?怎么办?就王姨的病来说,首先要对症用药,待病情稳定后,要用提高免疫力的药物,比如注射人体免疫球蛋白,有一部分人适应。再者可以同时用增强免疫力的保健食品比较安全可能,适应人群比率更高。可是王姨没有钱,吃不起,肖春皓这段时间也没有这个能力买给她食用。肖春皓想,他拒绝了沈燕给他的一万元代理费,现在看来应该要两千给王姨作医药和保健食品来救王姨的命。

让肖春皓想不到的是,医生的一支安乃近注射液很快结束了王姨的老命。

大约深夜凌晨两点,沉沉睡去的肖春皓被老袁的哭喊声弄醒,只听老袁用低低的声音哭喊道:“王书芳,王书芳,你要是走啦我也跟你一路走啊。你要死啦,留下我一个多孤单,活着还有啥味儿啊……”

肖春皓坐起来,轻声说:“袁叔,袁叔你别哭喊,王姨听着心里更不安。”

老袁在昏黄的灯光里一把将鼻涕甩掉,停止了哭喊。

肖春皓下床从床头边的小茶几上拿一张卫生纸递过去。

肖春皓再一次醒来,是老袁把他叫醒的。

老袁在床那头坐起来说:“春皓,春皓!”

肖春皓迷里八瞪的,问:“袁叔,你喊啥?”

老袁说:“你起来看看你王姨,你王姨咋不出气了呢?”

肖春皓连忙起来用一只耳朵贴到王书芳鼻子边,听到王书芳细微均匀的呼吸声,再去把脉,脉速每分钟搏动八十四次说明还有些发烧,其他正常。肖春皓说:“袁叔,王姨正常,就是还有点儿低烧。”

肖春皓再次醒来,只见老袁叫来值班医生给王书芳拿体温计测试体温。过了一会儿,只见当班医生拿着体温凑到灯泡下看着,喃喃自语着:“白天打了几组点滴,烧已退了,咋又烧起来了呢?”

老袁问:“体温多少?”

当班医生说:“三十八。”

老袁忙说:“赶紧得打针,不能再烧起来了。”

当班医生说:“该打的针都打了,打啥药呢?先打一支安乃近吧,先退退烧,天亮再打吊瓶。”

47、权作是你儿子吧

第二天傍晚,老袁的大外甥老曹亲自到药店找到肖春皓,吐一口烟雾说:“春皓老表,我舅母快不中啦,我小舅叫你去看看,看还能不能救救!”

老曹——曹光地比他小舅老袁小八岁,从小跟老袁在一起耍大,走得近,有感情,老曹退休二年啦,他原来在邢川水理处上班。老曹经常到小舅袁明金家喝酒,他爱喝酒,老袁酒瘾也大,舅甥俩还是酒友。老曹多一头嗜好,还爱吸烟。老袁只爱酒不抽烟。老曹大个头,身板单薄显得细高。

肖春皓正在看《家庭医生报》,坐在店内门口。他天一亮就从医院回来,忙了一天,想着晚饭后到医院去,继续给老袁王书芳做伴。怎么说不行就不行呢?他还在想如何给王姨筹点儿救命钱,已经拒绝了沈燕给的代理费,不好意思再开口要;他想等先于他从山西代县回来的朋友林胜按约定给他代理费后,可以抽出一部分款,但要跟汪琪商量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同意。他站起来,把报纸放到柜台上,惊讶地说:“不住在医院吗?咋回事?”

老曹不紧不慢地吐一口烟雾说:“刚才已经回家啦,我舅母住不成医院啦。医生说病危,转院!听我小舅说昨夜当班医生打了一针安乃近,天亮后就不断出虚汗。上午挂了针,还是止不住汗。从中午开始我舅母就张着嘴喘,医生看了说病危,要求转院。”

转院?转到枣阳啊,怎么转到老袁又小又黑又破的土墙瓦房里呢?肖春皓想,一是病情重没有多少生还的希望,二是老袁手里没钱!

肖春皓呆呆地站那里半晌,心里慨叹:王姨闯不过这一关啦!

站店门口抽烟的老曹慢悠悠地说:“老表,你看你去不去,作最后的努力,救救我舅母。”

肖春皓面无表情地望着曹光地。曹光地是老袁的大外甥,还是他大伯的二女子丈夫的姐夫,就是说是肖春皓堂姐夫的姐夫,他们有这一层亲威关系。肖春皓说:“光地老表,你应该去请医院的医生才对啊。”

老曹说:“请啦,请不动。都不叫我舅母住了,还能到家里出诊?躲还来不及呢!你说,去不去?这是我小舅的意思,也有我的意思。我们不能看着我舅母就这样躺在家里床上张着嘴喘着死去。”

肖春皓忧郁地说:“光地老表,王姨应该在医院抢救,无论她有没有生的希望。袁叔和你的心情我都能理解。但是你知道,我没有医生资质没有执业许可,袁叔的脾性你知道,万一我救不活王姨,他要闹我怎么办?”

老曹把烟屁股用力往地上一扔,用脚使劲儿踩上,生气地说:“春皓老表你说哪里去了?我小舅脾气再坏,他要敢闹你,说个不中听的话,我就不答应他!”说完,用劲咳嗽一声,把一口浓痰吐到门外。

王书芳老人住了两天医院,她走着去,现在被院方宣告病危,再三要求转院,无奈,家属安排人把她抬回家,放到她睡了几十年的老式大木床上。

老人是地主子女,旧社会没有受苦;老袁和结发妻子离婚后娶了她。一生她只有老袁一个男人。在生产队,她极少参加生产劳动,有丈夫的工资养着。一生未生育的她,即将走完她和丈夫打打闹闹的一生。丈夫爱她,年轻时爱她的方式就是打她,骂她,气她。到了老年,爱她的丈夫一直倾其所有救治她,不再打她,骂她,气她。改革开放的新时代时兴自由,为了治病保命,堂屋贴毛主席像的地方挂上了大红十字架。主,没有睁开眼怜悯她一下,医院的医生们没有发扬白求恩精神救治她到最后一刻。

肖春皓拖着沉重的两腿艰难地来到她的床前。

市场经济形势下,似乎一切都是以经济利益为导向的,肖春皓跟这样的老病人提供义务医疗服务,没有赚到他们钱不说,体力上消耗太多也有些吃不消。他抱着老黄历看,反复读毛泽东的书,读《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读《艳阳天》和《金光大道》,读《那片米黄色的房子》……

肖春皓内心里明白,感冒发烧的王姨就要死在感冒上啦。确切地说,那一针2毫升的安乃近针是王姨的催命鬼。一个体质虚弱的老人,重用解表发散药,大汗不止,致其亡阳、虚脱、休克而死啊。医院没有全力抢救的另一个原因,也是怕“二杆子”脾气的老袁“大闹天宫”。有一年,医院给王书芳用上自制的不合格大输液,导致病人热原反应险些送命,事后院方领教了老袁用文化大革命那一套猛批猛吼,斥责院方草菅人命。院长心虚地说:“是局里压下来的。”魁伟的老袁大手一拍办公桌,声如洪钟般吼:“局里压刀子叫你们杀人,你们也杀人?真的市场经济只讲钱不讲为人民服务啦?毛泽东思想不要啦?”院长哑口无语。现在王书芳病危,院方怕死在医院老袁又找麻烦,只有催老袁转院是他们化险为夷的上上之策。

父亲肖仁清、母亲董泽云、供销社的老同志魏德学等就一再警告肖春皓:少给王书芳治病,小心二杆子老袁找你麻烦。他们说得多,不由肖春皓不为自己的安全想一想。但每一次仅仅是想想,还能怎样?就是一个火坑肖春皓也不得不跳。

他能看着王姨大张着嘴渐渐死去?

他诊脉时,看到王书芳老人大张着嘴呼吸,满脸是汗,双眼紧闭。大汗之阳,心衰。那一针可恶的安乃近注射液啊?他检查后对曹光地说,王姨不行了,让我试试吧。他返回店里用大量生脉针配到400毫升的大辅液里,再到床边扎针时,他让曹光地去医院喊护士来帮忙作静脉穿刺,王姨针打的多,又胖,手上、胳膊上、脚上的静脉管不好找。曹光地去了半小时,喊不来一个护士。肖春皓脱掉鞋跪到王书芳身边,在脚上扎,扎不上。王姨老在病床上滚,长时间不洗脚,脚上积一层厚厚的黑灰,又酸又臭。在手上扎,扎不上,扎得王书芳一缩手。

肖春皓望着王书芳,趴在她耳边说:“王姨,王姨,我是春皓,春皓给你扎针,想让你快点儿好。”

仰躺着的王书芳马上涌出泪水。泪,顺着两鬓滚下。王书芳老人马上抬起那只没有绑橡胶带扎针的手拭去泪水。

在床边给肖春皓打着矿灯、王书芳的弟媳妇“老蛮子”看到了,说:“我姐哭啦,还知道哭。”

肖春皓跪床上趴着艰难地扎着,一身汗接一身汗。他心里说,王姨啊,我权作是你儿子吧。
哦小叶女贞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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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多卷本的长篇小说,每部独立成书,素材百分之九十五是真实的,作者满怀深情地、忠实地用小说的表现形式记录了现实社会生活的..

作者:符号01 类别:都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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