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倔犟》 十一 老人手遇到新问题 免费试读

　　　那天快下班时，李岩给章曼打电话，说晚上在他家吃饺子，他父母想见见未来的媳妇。章曼并不客气，一下班，她就很大方地和李岩一起来到他家。见到李昌庆老两口，章曼问了两声叔叔好、阿姨好，就要动手帮他们包饺子。乐珠忙止住她，说：“快别这样，丫头，第一次来我们家，哪能让你动手呢？”她见这个未来的儿媳妇举止大方，长得又很漂亮，心里早已喜欢上她了，坚决不让她动手帮忙。

　　　章曼初到李家，觉得一切都很陌生，知道自己帮不上他们的忙，又见李岩坐在沙发上开始看他的电视连续剧，就一个人躲进李岩的卧室兼书房。她急于学会五笔打字，便开始继续背诵她的字根。只听她念道：“王旁青头戋五一，土石二干十寸雨，大犬三羊古石厂……”李岩卧室的窗户与厨房仅隔一层玻璃，玻璃窗正半开着，章曼背诵字根的声音清楚地传到窗外。正在包饺子的乐珠听不懂她念些什么，她越听不懂，却越想听。她听见她还在念什么“目具上止卜虎皮”、“日草两竖与虫依”、“金勺缺点无尾鱼”，好像都是与动物有关系的话。乐珠丝毫不明白其中的含义，以为她是在背诵诗词。她和丈夫换个位置，让他站在窗户近一点儿的地方，悄悄地对他说：“昌庆，你在这儿听听曼曼在念啥诗呢？”他坐到窗户跟前，清楚地听她念道：“月衫乃用家衣底，人和八，三四里……”李昌庆也不懂其中的意思，对妻子低声说：“没有听过这样的诗词，再说听起来也不像，唐诗宋词中没有录进去这些词句。”乐珠又站起来，仔细听章曼继续念道：“子耳了也框向上，女刀九臼山朝西，又巴马，丢失矣……”她忙凑近李昌庆的耳朵跟前，说：“你听听，说什么女刀、山朝西，又把马丢掉了！”

　　　李昌庆老两口愈发弄不明白章曼究竟在背诵什么。他认为自己是和文学打交道的，连他都听不懂，妻子就更难理解。她悄声对他说：“这丫头是不是有神经病？”他摇头说：“不会的，曼曼是地名办老章的丫头，谁不知道？从没有听说过她有啥病。”“那为什么嘴里面胡言乱语，尽说些听不懂的胡话？”“这个我也说不清。”“可能是这样，女娃娃最会掩饰，以前没有被人发现。你想想，她要是真有病，还能让别人知道？”妻子的话让李昌庆也起了疑心，但他没有说话。妻子继续说：“如果真让这个有神经病的女娃娃把咱们岩岩缠上可怎么办呢？”他说：“你别急嘛，还没有搞清是咋回事，你就急成这个样子？等一会儿吃饭时再好好观察、仔细端详一遍。”两人怀着满肚子的疑惑，把饺子包完煮熟后，父亲对儿子喊道：“岩岩，饺子煮好了，快叫曼曼来吃！”李岩喊了一声“曼曼”，只听她答应着，就走出卧室，来到饭桌前坐下。章曼对李昌庆说：“叔叔，给你们添麻烦啦，真不好意思！”他说：“这有啥麻烦的，饺子嘛，家常便饭！”三人客气一番，就开始动筷子吃饺子。乐珠还在厨房里煮第二锅饺子，李昌庆偷空多看了几眼章曼，发现她言语不多，举止大方自然，十分有礼貌，一点儿也不像是有神经病的女孩。乐珠把煮好的饺子端上来，问：“味道咋样？”章曼说：“很好吃！阿姨，你也一块儿来吃？”“好的，我马上来！”她给每人又盛一碗饺子汤汤，就挨着章曼坐下。她并不动筷子吃，只是望着章曼看。章曼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只管低头慢慢地夹着饺子细嚼慢咽。李岩注意到妈妈的眼神有点异样，就说：“妈，哪有你这样看人的？眼珠子也不动一动？”乐珠并没有看出眼前这个女子有什么毛病，心里早就喜欢上这个漂亮女孩。她笑着对儿子说：“儿子，我是高兴呀！你要真能把这个媳妇带回咱们家，还不把我高兴一辈子！”

　　　一家人吃完晚饭，章曼坐了一会儿，就要回家去，李岩说去送她，两人一块走出家门。乐珠到厨房刷锅洗碗，收拾餐具。李昌庆走进儿子的卧室，发现书桌上有几张练习纸，上面横竖乱划一些语句。他拿起来仔细一看，正是他听见章曼背诵的“王旁青头戋五一，土石二干十寸雨……”等一百三十个字根。他把这些像诗又不是诗的句子反来复去地琢磨，却始终不解其意。李昌庆只是听说过五笔字型，却不知这些就是五笔字型的字根，脑子里只是往邪处想，以为是什么佛经禅语之类的东西，让人琢磨不透。他自信自己的语言文字功底还可以，对文字也有一定的研究，可他绞尽脑汁就是看不出这些语句中究竟有什么玄机妙诀。

　　　午夜，儿子回到家里，李昌庆问：“岩岩，章曼上学是学什么专业？”他回答：“文秘专业。”“他平时会作诗吗？”“这倒没见过，也没听她说会作诗。不过她的钢笔字写得特别漂亮，对公文的格式、收发都很精通。”“她信不信教？”李岩莫名其妙，觉得父亲的问话别有用意，就问：“爸，这是什么意思？你发现什么啦？”“没有啥意思，你只回答我她是不是参加啥教派组织？”他肯定地回答：“没有，她要是有那个习惯的话，我可能不会和他来往。”这时，坐在旁边的乐珠问儿子：“岩岩，她的神经有没有啥毛病？”李岩更是感到惊异，甚至有些生气，反问他们：“今天你们这是怎么啦？下午吃饭时，你们不都看见了吗？发现她有神经病吗？”父亲便拿出章曼留下的练习字根的几张草纸，给儿子看，并说：“神经病没有发现，倒听见她满嘴念的都是些听不懂的经，写的这些参不破的禅语，真是玄乎呀！”李岩把练习纸拿在手中一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顿时把老两口笑得愣住了。他们猜想自己可能闹出了什么笑话，也不好再主动乱问他。儿子笑过后，说：“爸，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父亲说：“真不懂，什么意思？”“如果我妈不知道这个，还可以说得过去，她是个清洁工，可以原谅。你一个党员干部，天天在办公室上班，就真的不知道五笔字型？没有吃过猪肉，难道还没有听过猪叫唤？”“我听说过五笔字型，但是既没有见过，也不知道是怎么使用。”儿子耐心地解释道：“曼曼是想跟我学习电脑打字，五笔字型是把汉语输入计算机最方便最简捷的方法，而要想学好五笔字型必须先背会一百三十个字根。这些字根就像字母语言中的一个个字母一样，学会字根，才能进行打字操作，把汉字输入进电脑。曼曼写在纸上的这些东西正是字根。”父亲这才恍然大悟。儿子继续说，“五笔字型是我国土生土长的计算机专家王永民发明出来的，是目前最快的汉字输入法。当然，还有像汉语拼音、王码、区位码等几百种输入办法，比较而言，五笔字型输入法是最好的一种，现在已经被广泛运用。”

　　　父亲听罢儿子的一席话，感慨地说：“岩岩，我们这一代人真是已经落伍，跟不上形势了。经常听说计算机，却没有想到计算机这么快就来到我们的身边。”儿子接着把计算机如何打字复印、如何能使办公自动化等等许多用途给父亲讲述了。父亲说：“社会发展得真快。记得七十年代末，一些外国人还叫嚷说只有把汉字改成字母语言才能输入电脑，没想到汉语还有这么多输入方法。”“汉语是快速输入电脑的语言之一，也可以说是最快的。目前，速度最快的打字员每分钟能打出二百六十多个汉字。上警校时，我在我们班打字最快，就现在，全昆仑市能比过我的恐怕也不多。”“你们现在赶上新时代了。记得我年轻教书时用蜡纸蜡板给学生刻题，再给油印机抹上油墨，然后用手来回推动，一张一张地印出来。这种活又脏又累不说，速度太慢，而且一张蜡纸印上百页就没法再用了。后来，学校买进来一台比较先进的铅字打印机和速印机，也有专门打字员，我就觉得已经很先进。没想到现在开始用上电脑了。”停一会儿，他又对儿子说，“岩岩，不知我能不能学会？”“能呀，爸！你今年才五十岁，并不老，只要你愿意学，我一定教会你，好吧！”接着又说，“曼曼一听说我计算机学得好，就要跟我学，她的积极性挺高的。”“我不能和你们年轻人比呀！我的记忆力没有你们好。但是，我想掌握电脑的简单操作程序。”“就是，爸，你肯定能学会，学起来也简单。再说，你是汉语言专业毕业的高材生，掌握五笔字型输入法后，使你对汉语的体会会更加深刻。”

　　　父子俩说着话，已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乐珠见他们在谈计算机的问题，知道自己对此一窍不通，也插不上一句话，但她明白章曼是在学习电脑，就放心里的疑惑。她对父子俩说：“这么说曼曼的脑子没有病？”李昌庆笑了一下，说：“她肯定没有病嘛！以后再别提这事，都是因为你胡乱猜疑、瞎折腾闹出的笑话！”她不服气地反问他：“哦，我没有文化，少见多怪，经常闹笑话也不奇怪。你一个老牌大学毕业生，经常看书写文章，也见过不少的世面，难道也会闹出这样的笑话？”他说：“行啦，我不跟你说！”“不说就不说，谁稀罕跟你说！我还要跟我儿子说话呢！”接着她过来坐在岩岩身边，对他说：“儿子，我看曼曼这丫头不错，人长得漂亮不说，而且好学上进，这就很难得。你看现在那些女娃娃参加工作后，就觉得自己了不得，谁还学习呢？所以，你一定不要错过她，争取把她领进咱们家来哦？”李岩红着脸说：“我当然愿意，就怕人家半路上变卦，假如不同意怎么办？”“不会的，我看她也很喜欢你。再说，女娃娃不怕追不到手，就怕你不去追她。”“好吧，妈妈，我尽最大努力吧。”

　　　李昌庆本是个语言谜，一接触五笔字型输入法，就被深深地吸引住。他没有用多少时间，便把一百三十个字根背得滚瓜烂熟。他觉得五笔字型把汉字一笔一划分解得非常绝妙，认为学习五笔字型不仅是为了在计算机上输入汉字，而且它还可以纠正许多人书写汉字时不正确的笔划顺序，有可能在今后汉语书写方面带来革命性变化。他一连几个月，不断地背诵字根、练习笔顺、学习编码、研究汉语文字的字形结构，有时还抽时间到有电脑的单位去上机操作训练。他像小学生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那样，认真做完《计算机应用教程》中的每一道题。尽管把字根背得很熟，但他一上机操作就对有些字的笔划顺序弄不懂，也就无法把它们拆解成正确的字根。于是，他想出一个办法，让李岩给他找来一本《国标GB—2312汉字编码表》，把每个字的字母简码像背英语单词一样一个个往下背，如日（JJJ）、月（EEE）、百（DJ）、白（RRR）、不（GI）、多（QQ）、耳（DGH）、而（DMJ）、儿（QT）等等。在打字时，他边拆解笔划边结合自己背诵的简码字母，很快能进行熟练的打字操作。他通过学习电脑知识、学习五笔字型输入法，加深他对汉语的热爱，并使他对汉语文字有了更加全新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