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有点方》 第19章 被休成为下堂妻（二） 免费试读

据说，手脚勤快的人最是讨喜。

徐颜思除了第一次烧火时，差点把整个厨房给烧了之外，往后她因熟而生巧，竟烧得一手好火。其精湛的烧火技巧，连上任资历最老的烧火丫头也自叹不如，甘拜下风。

这半个月来，徐颜思的生活倒是风平浪静，而主院那位，罕见地没有刁难她，这样的宁静让她生出一种“其实一直待在后厨也挺好”的错觉。

今日，后厨格外的忙碌。

徐颜思被呼来唤去地指使了半天，最后，被掌勺大娘赶去端盘送菜。

颜思瞧着满桌丰盛的菜色，顿时明白今日后厨的忙碌，看来将军府是有贵客临门。

只是，她没料到，这位贵客竟是当年那个爱捣蛋的小丫头，唐千钰的小青梅谢颖颖。

现在，她长成俏丽可人的豆蔻少女，穿着一身粉紫色的连襟裙，很是秀美无双。

耳边听着她与唐千钰的谈笑声，颜思目不斜视地将一盘盘菜肴轻轻摆放，然后准备旋身离开。恰好这时，谢颖颖回过头来，一眼就看到徐颜思那熟悉的面容。

她明显怔住，张了张嘴，正要同她打招呼，视线骤然下移，落在颜思深蓝色的衣裳上。

“徐姐姐……为何穿成这样？”明明，她眼带欢欣，语气却是疑惑和试探。

唐千钰的声音淡了下来，“你看不出来那身衣裳代表什么？”

他的眼睛如一汪寒潭，紧紧地盯着那个端盘子的人，话却是对谢颖颖说的。

心头的猜想得到证实，谢颖颖的脸上立刻绽开了笑容，是毫不掩饰的惊喜。等徐颜思离开后，她又问：“徐姐姐怎么就做了烧火丫头？”

对于这个问题，唐千钰不太想回答，便随意编了个理由，糊弄过去。

谢颖颖回到尚书府后，立即跟她爹提了徐颜思被贬为下堂妻的事。谢尚书瞧着自家闺女眉藏笑意，心中明了。

第二日上朝之时，谢尚书借机向皇上请求赐婚。原以为这事会有点难度，万没想到金蓄就这么轻易地答应了。

不过多久，王喜公公便带着赐婚圣旨到将军府宣念。

“……兵部尚书之女与云麾将军本为青梅竹马的情谊，今为二人赐婚，尚书千金品貌上佳，特指平妻之位……”

将军府上下一百多口的人呼啦啦的跪了一地，徐颜思也跪身其中，听到圣旨里的内容，只觉得头脑有些眩晕，微微仰头望了灼灼的烈日一眼，心想大概是今日的太阳过于毒辣，她不小心中暑了……

唐千钰和谢颖颖的婚事定在月底。按理说，订了亲之后，双方在大婚之前是不能会面的，谢颖颖倒是不避讳，天天往将军府跑。

只是这一次，府中的棺材脸下人们对她甚是恭敬，俨然把她当成未来主母对待。同时的，她越来越喜欢召见徐颜思。不知情的人都以为这两人感情深厚，而知情的却只有小翠一人。

眼看谢颖颖又派人请徐颜思到她的院子，小翠拉住她的袖子，也不再顾忌有其他人在场，急道：“上回那个姓谢叫你给她沏茶，却又害得你右手被热水烫伤，到现在还没好呢！还有，昨天她说是把花瓶送给你，却设计害得你失手打翻了花瓶，然后让内监总管连续扣除你三个月的月俸！小姐，你何必去见那个虚情假意的谢颖颖呢！”

话音刚落，只听见啪的一声脆响，小翠的左边脸颊便高高地肿了起来。

出手的是谢颖颖身边的大丫鬟，她柳眉倒竖，冷斥道：“好你个血口喷人的小丫头，竟敢诬陷我家小姐！”说着，她招了招手，“来人，把这个诽谤未来将军夫人的丫鬟拉下去，杖毙！”

徐颜思眉心一跳，忙展臂挡住上来捉拿小翠的家丁，正思索着怎么开口求情，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道娇软的嗓音。

“徐姐姐若想救她，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替她受这三十杖责。”

三十杖责……在场的人不禁暗暗吸了口气，这三十杖打下去，只怕不死也要去了半条命。他们将目光投向那个穿深蓝色衣裳的女子，眼底是看好戏的幸灾乐祸。

徐颜思心中一叹，没想到她有生之年，也能亲身体会一番杖责的滋味。就在家丁搬来条式木凳，准备就绪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悠悠传来——

“将军府如此精彩热闹，朕今日倒不枉出来一趟了。”

场面静了一瞬，而后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纷纷下跪喊万岁。

颜思心下一松，抬头看向那个九五之尊，忽然觉得，金蓄的侧脸好美丽……

“都起来罢，朕今日微服出宫，可不是要你们动不动就下跪的。”他说的风趣，底下的人却不敢随意应答。

他瞥了站在角落里的人一眼，说：“你过来，陪朕走一走。”

颜思心中一动，便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走着。

行至长长的画廊，金蓄终于转过头来，仔细打量她，说：“这身衣裳倒是挺适合你。怎么样，烧火丫头这职位做的还习惯罢？”

四年不见，他的口气一如既往的轻佻风流。

“皇上日理万机，百忙之中还能抽出时间了解颜思的境况，真是让颜思受宠若惊。”她仍同以往那般镇定地对答，她早就知道，这个人是个偷窥成癖的，朝中正五品以上的官员，其府中都会安插一两个眼线。是以，谁家府中发生什么事，都瞒不过他。

金蓄笑了一笑，看着她的眼睛问：“朕方才可是救了你，你说，要如何报答朕？”

他问得认真，颜思也同样回得认真，“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改日，我请皇上喝水。”

金蓄噎住，没料到她会回这么一句。嗤笑一声，他不再看她，口中却继续道：“喝水就不必了，朕想要你以身相许。”

徐颜思一怔，不曾想到这人会如此执着，明明过去四年了，她也不复以往青春貌美了，他却还惦记着，不肯放手。

见她不说话，金蓄觉得面子有些挂不住，轻咳一声，说：“他如今这般待你，你难道不想走么？”

一丝讥笑缓缓爬上嘴角，她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顿，“颜思今日这般，不正是拜皇上您所赐？”

唐家勾结外敌的罪证，除了徐颜思，就只有金蓄知道，若不是他示意，唐千钰又怎会知道，唐家一族的破灭与她有关？

金蓄的眼中波涛汹涌，半晌，他才开口，“既然你知道了，朕也不瞒着你。当日，朕找到唐家的护卫，便告知他唐家被灭也有你一部分的‘功劳’，之后，朕派人将他送到唐千钰身边，只为让他揭发你，让唐千钰恨你。”

她不可置疑地看着他，心中的难过快要溢出胸口，再也没有人像他这样，口口声声说爱她，喜欢她，却又在背后捅她一刀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金蓄无所谓地笑笑，“朕得不到的，宁愿毁灭。”

这确实是身为帝王会说的狂言，只是太令人心寒。

“走吧，带我去见唐千钰。”将他送到将军府的书房后，徐颜思便退了出来，往自己的小屋行去。

也许是唐千钰还顾念那么一点旧情，他很慷慨地允许她居住单间的耳房，没有让她跟那些冷冰冰的丫鬟婆子睡同睡一间。因此，她才能更好地照顾身体越来越差的徐夫人。

在院子门口煎了药，送到耳房里喂徐夫人服下之后，颜思将要收拾东西离开，却听见徐夫人叫住她。

“颜儿。为娘听说……听说那个混账东西要另娶他人了？”她口中的混账东西，自然是指唐千钰。

这间偏房常有人走动，外面一有什么风声，也是听得见的。徐颜思也没有隐瞒，遂点了点头。

“混账东西！”她心头一怒，气血上涌，于是她又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徐夫人疲惫地说道：“颜儿，想法子离开吧，不要在这受苦了。”

徐颜思心口一涩，将要回答，却又被徐夫人打断，“你不要管我，反正我这光景，是活不过多长时间的了……”她自那日气急攻心地吐了血，之后就卧病不起，没有名贵药材来调养，是以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仅凭那点药吊着。

金蓄前脚刚离开将军府，唐千钰后脚就来到偏院的耳房。他站在门槛处，看着屋内一躺一坐的两人。

似觉察一道冷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徐颜思回头，就撞入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唐千钰走近她，低头看着她的身量仅到他的肩头，不由抬手，用力地捏住她的下颚。

“你真是好大的本事，竟让皇上亲自向我要人！”

她肌肤柔腻，被他那么一捏就立刻泛红，隐隐浮现一道血丝。

徐夫人见了，愤恨地瞪着他，大声道：“放开你的脏手！”

唐千钰冷笑，轻蔑地眸光移向徐夫人，“你都自身不保了，还管什么闲事？”

“你……你这个狼心狗肺的混账东西！”徐夫人气得胸口大幅度地起伏，指着唐千钰破口大骂。

然而，他不怒反笑，忽然，他轻声说道：“明日，我就把京城徐府和扬州徐宅的地契转卖他人，你们觉得如何？”

“你敢！”徐夫人气极怒极，她发誓这辈子从没有像今天这个气恨过，猝不及防地，一口血像浓雾一般喷发出来。

“娘！”徐颜思浑身一颤，急忙抱住倒下去的徐夫人。

“颜儿，我怕是支撑不住了，这会儿要下去陪你爹了……娘只求你一件事，不要、不要让咱们徐家的房产落到外人手中……那是我们徐家的百年基业，你要……要好好守着，好好守着……”说到这里，她的眼睛沉重得无法再睁开，于是就这么缓缓合上了。

徐颜思的紧紧握着老夫人的手，双唇颤抖着，嗓子好像哑了一样，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她觉得，胸口压了一块大石沉闷得喘不过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一老者提着药箱，摇头叹息一声：“节哀顺变吧。”

终于，热泪决堤而出，汹涌地、一发不可收拾。

小翠说，她从小就不太会哭闹，到长大后，她更是不曾掉过一滴眼泪。原以为温吞地隐忍，含笑着面对会化干戈为玉帛……时至今日，她才恍然发现，自己真的是错得离谱。

身后那人挺拔的身影投在地面，他在这站了许久许久之后，缓缓开口：“让人厚葬了罢。”

徐颜思倏然转头，笑得决绝，“从此你我，势不两立！”

徐夫人逝世的消息还是被传了出去。出殡那天，天色阴沉，苍白如雪的纸片飘满整条长安街。

等到夜幕降临，墓地仅剩颜思一人，于是她便在墓地跪了一夜。

天色渐亮，偶尔闻得两声鸟啼。她跪得腿脚发麻，勉力地站起，却走不到两步，就软倒下去。

这时，一只手臂横伸出来，拦住她的腰身。

“不过一个月未见，就把自己整得这般憔悴。”那声音清润如水，徐颜思抬头，那人儒雅清隽的面容便映入眼帘。

她低低唤了声：“吴月。”便困倦得支撑不住，倒在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