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捻玉珠》 第1章 免费试读
第1章
我自小身子骨孱弱。
一道士说我若能寻得命定之人成婚,便可活过及笄。
逼不得已,我抛起了绣球。
谁知大婚之夜,挑来的如意郎君竟不愿同我圆房。
我被请进宫,才知晓夫君原来是太监。
甚至和当朝太后不清不楚。
太后说:「莫要妄图不该肖想之人。」
夫君说:「夫人,还请自重。」
可我偏要妄图。
直到后来我被日日锁在榻上,眼尾浸出泪来。
才终于怕了。
01
「爹,女儿不想嫁他。」
此刻我偷偷觑了眼前厅,冲爹爹***道。
想到方才那男子接中绣球时面色不虞,我心中便百般不愿。
这人,怕不是好相与的。
更何况,我心里有想嫁之人。
可爹爹铁了心,对我的喜恶置若罔闻。
「玉儿,听话。此事涉及你性命,没得商量。」
见爹爹这儿行不通,我转头可怜地瞧向娘亲。
「娘......」
娘也哄我:「玉儿乖。你自小身子不好,如今更是愈发严重。为娘这心里头啊,总是怕你有个好歹。如今出现转机,便是试也得一试。」
闻言,我倏地止了音。
说来说去,还是怪我这幅不争气的身子,累及爹娘为我忧心。
见我不再说话,爹爹脸上溢满心疼。
「玉儿别怕。若是此人不堪良配,爹便是拼了老命,也绝不会让你受委屈。」
娘亲也不住点头,险些落下泪来。
我看着爹娘眼中的希冀,又回头望了眼前厅肃穆而坐的人,终是咬牙应了。
方才此人说他名李寂,是京城中人,在上京有些势力。
他未曾婚配娶亲,且家中没有婆母姊妹。
若是忽略他满身的戾气,倒不失为一门好亲事。
如今家中生意每况愈下。
爹娘瞒着我,我仍能从他们近日忧愁的面上窥得一二。
此番我嫁与他,到了京城也可借其势力为家中分忧。
心底的挣扎渐渐平息。
三年前那一面之缘的少年郎,自己与他终究是有缘无分。
我状似怯生生地随着爹娘来到李寂身前,声音细弱蚊呐。
「我......我嫁你。」
都说男人喜欢柔弱女子,我便投其所好。
而他像是没想到,垂眼瞧我半晌后,眉头微微松动。
接着他俯身朝我爹娘拱手。
「那在下与令爱的婚事,便有劳岳父岳母大人了。」
02
李寂有要事在身,须得尽早回京。
我与他的婚期,便定在三日后。
三日来,成箱结摞的聘礼源源不断送进府内。
整条街上都说我沈玉珠,嫁了位如意郎君。
看着满院的金珠玉翠,我心中最后一抹芥蒂也消失不见。
毕竟,谁能拒绝这泼天的钱财?
只是到洞房花烛夜时,事情有些出乎意料。
「夫君,我......妾身来替你宽衣吧。」
被掀起盖头后,我在喜床上等了半晌,也没等到李寂有所动作。
只好鼓足胆量凑近他,伸手想解他的衣带。
娘说了。
若真要抓住一个男子的心,少不了床榻之事。
可我还未触碰到人,便被他躲去。
许是今日特殊,他身上戾气稍作收敛。
甚至隐隐还有一丝慌乱,转瞬即逝。
「夫人,我不久前受了暗伤,怕是......」
话未尽,我却听得明白,脸色骤然爆红。
他这意思,倒显得是我如狼似虎了。
一阵沉默中。
我与他二人相继躺于榻上,分床而眠。
待火烛熄灭,我张着眼越想越不对劲。
他瞧着,分明不像受伤的模样。
抱着怀疑,我再次试探地将手伸向身旁。
足下也寸寸靠近。
就在我如愿搭上男人劲瘦的腰间,感受到他微微一颤之际。
准备得寸进尺的手,却被另一双灼热的大手禁锢。
李寂沉重的呼吸吞吐在头顶,声音带着暗哑。
「夫人,还请自重。」
登时听到这话,我在黑暗中瞪圆了双眼。
方才以为他要反客为主的窃喜,瞬间烟消云散。
转而是莫名的怨气。
虽然存了讨好他的心思,可被人一而三的退避。
我便是再有求于李寂,也不愿继续曲意逢迎。
负气抽回手翻身,我没有搭理他。
新婚之夜,自己这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在侧,他也能忍住。
莫不是个柳下惠?
在一阵胡思乱想中,我沉沉睡去。
只是奇怪的是。
睡梦中,我好像置身在陡峭悬崖,不时地传来晃动。
搅得我一夜歇息难安。
03
先前说好,成完亲便要启程去京城。
再加上夜里睡得不安稳,因此翌日一早,我早早醒来准备再和爹娘多些相处。
可我一睁眼,却发现身旁早已没了人。
就连被褥也一并消失。
我不禁撇了撇嘴,倒是急切得很。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我连忙复又换上怯懦,堂而皇之背过身换起衣物。
一截玉白的腰肢***在外边。
「夫人......」
来人脚步瞬时顿住,话音止在喉间。
我得逞地勾唇,柔柔回过头。
「怎么了,夫君?」
却见他早已背过身,背影端方自持。
沉声道:「岳母大人寻你,若是收拾妥当便去前厅吧。」
说罢,他毫不逗留,抬步出了房门。
李寂他,又恢复了初见之日的冷漠。
我有些不解,暗暗咬了咬牙。
若是那个人,必不会这般待我。
可如今木已成舟。
往后的日子,也只能和这块木头过下去。
打定主意,我来到前厅,和爹娘好一番道别后,依依不舍登上了马车。
回京的路上。
我与李寂相顾无言。
这份沉默一直延续到入京第二日,才被打破。
这日我刚灌下苦涩的中药,府中门房竟来通报说:「夫人,宫里头有人想见您。」
我顿时一口药汁卡在胸间,惊道:「谁?你说谁要见我?」
听完管家的复述,我再次震惊。
我一小小的商户女,必不可能入了宫里贵人的眼。
那便只能是因为李寂。
那日他穿着一身蟒袍,原以为只是个不大不小的官。
没想到,他所说的有些权势,倒是有的很。
这一路舟车劳顿,爹娘说我身子不好的事要瞒着李寂。
因此眼下,我才寻得间隙调理身子。
这药堪堪下肚,就要入宫与人周旋。
不过想来,应是看在李寂的面子上,要给我些赏赐。
进了宫,我撤去一贯的柔弱,换上原本的模样。
毕竟,贵人可不会喜欢怯懦之人。
凉亭内,轻纱遮掩。
只依稀能看出是一女子。
女子?
04
入内后。
只见面前之人雍容华贵,指尖涂着鲜红的丹寇。
我心下一动,俯身行礼。
「民女拜见皇后娘娘。」
谁知头顶传来一阵轻笑。
旁边的侍女连忙道:「错了错了,是太后娘娘。」
我不禁有些瞠目结舌。
她如此年轻,面比花娇,竟是当朝太后?
更让我震惊的,是她接下来的话。
「听闻李厂公娶了门对食,原是此般姑娘,模样倒是挺讨喜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
我忽地有些听不清,李......厂公?
见我发怔,她笑得愈发动人。
「怎么,李寂没和你说过,他是做什么的?」
我终于确定,方才没听错。
李寂,居然是个太监!
我心中顿时明悟。
怪不得新婚之夜,他拐着弯拒绝和我同房。
原来是他不行!
我面色有些勉强,强自镇定道。
「夫君同我提过,不过民女本也不在乎这些。」
只要他的权势是真,便行。
可面前的太后突然脸色骤沉。
她转着手上的玉戒,慢条斯理地开口。
「姑娘倒是大度,不过本宫还是想提醒你一句。」
「切要记住今日的话,莫要妄图不该肖想之人。」
闻言,我一头雾水。
何谓不该肖想之人?
莫不是说的李寂?
我看着眉眼暗含警告的太后,瞬间福至心灵。
可惜。
我最不喜别人教我做事。
因着一副孱弱的身子,我自小便不能做许多事。
爹娘疼惜我,在无关安危的事上悉数依我。
我也养成了我行我素的性子。
只是旁人都不知。
想罢,我佯装乖巧地应声。
「是,太后娘娘。」
抬眼之际,却见她悠悠收回视线,面上露出意有所指的微笑。
「姑娘果真识趣儿。」
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太后方才好似瞧了眼身后。
我状似无所觉地行礼告退。
转身时,目光不经意扫过亭外。
却并未发现奇怪之处。
05
待出了宫。
我没有坐上轿撵回府,而是去了热闹的街市。
太后有一句话说对了。
我最是识趣儿。
既然想破了命劫,长长久久地活下去。
那我便更是要抓紧李寂,让他对我死心塌地。
寻了一处茶摊落座。
我开始拿出帕子掩面哭泣。
一旁的大娘见状,热心肠地出声安慰。
「姑娘遇到了何事?切要放宽心。这世上啊,没有过不去的坎儿。」
我哭得喘不上气,断断续续地解释。
「小女前些日子才出阁。原以为嫁了位如意郎君。可自成亲以来,夫君却对我百般冷待。」
「便连,便连新婚之夜......」
说及此,我哭得越发动人。
大娘瞬间明白,目光带上同情。
「这......姑娘,你夫君可曾有心上人?」
「不曾。」我答得干脆。
太后娘娘她,应当不算吧。
「那他便是还没开窍。这得靠姑娘你自个儿......自个儿多主动了。」
大娘说得含蓄,却也能让人听懂。
感受到身后的视线消失。
我不禁暗笑,接着沉重地应声。
「大娘你说得对,小女先在此谢过了。」
该做的事做完了。
我心情颇好地逛了会儿长街。
等日头渐沉,才慢悠悠往李府走。
远远看见那府匾,我狠下心掐了把大腿。
再抬首,便是一副泫然泪下的模样。
刚一入府。
管家就忙不迭近前询问。
「夫人,老奴可算把您盼回来了。您这是怎么了?是哪个不长眼的,竟胆敢欺负李府的夫人。」
说着说着,他声音却越来越低。
今日我只入了躺宫,还有谁能欺负了我去?
可那是宫中的贵人,哪有我埋怨的余地。
他猛地一拍脑袋,接着开口。
「瞧我这记性。夫人快些过去吧,大人等您许久了。」
我心下了然,这是正主上门了。
顶着泛红的眼进了院子,便见院中坐着一人。
瞧见我,李寂端着茶杯的手一顿。
「夫人这是去了哪儿?」
我讷讷地开口:「闲来无事,便在外头逛了逛。」
他不置一词,转而道:「有些话,今日也该说清楚了。」
「那日求娶实属不得已。可既然娶了姑娘,该有的一切,在下都会给你,只除了一事。」
许是见我面色苍白,他复又解释。
「毕竟姑娘若清白尚在,他日想再嫁也不会受委屈。」
听完他接连的话,我有些懵。
我算到了一切,却唯独没算到李寂的反应。
他居然想要我二嫁?
我抬眼死死盯着他,这回泛红的眸子倒是真情。
「夫君此话何意?你想休了我?」
这男人当真狠心冷情。
可他没再说话,只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便徐徐起身。
望着他毫无波澜的面容,我忽地心底激起一个念头。
难道太监,就当真清心寡欲?
若是这张脸为我染上情意,又会是何等模样?
06
自那日谈话后。
我和李寂再度陷入了无休止的对峙。
准确的说,是我一人的赌气。
而他果真如自己所说,将府中大权全数交与了我。
这些日子,我一边与家中通信,一边着手准备铺子事宜。
动用了府中的关系网,一间首饰铺于今日顺利开张。
爹娘在安县做的便是金银玉器的生意。
如此一来,京城的供货源头就有了保障。
将一切安排妥当。
我终于歇下心,想起了李寂当日的话。
想休弃我?门都没有。
先前我便打听好了。
李寂每日回府,都要先去沐浴盥洗。
眼下估摸着时间,他也快回来了。
我连忙让人烧水放汤,撒下片片花瓣。
待浴池泛起白雾,我迅速将门前侍候的婢女一并撤去。
接着一件一件,动作缓慢地退去外衣。
等门外脚步声渐起。
房门被打开之时,最后一件也随之坠落于地。
时间就像在这一刻静止。
身后没再传来声响,而我也装作不知,只娇声轻唤。
「这花瓣好似有些不够呢,再撒些吧。」
没等到回音,我眨巴着眼回头。
却一眼撞入男人黑不见底的双眸。
他直勾勾盯着我,视线如同实物般附着在身上。
从未见过这般架势,我一时忘了惊叫,呆楞在原地。
好半晌,面前之人倏地背过身。
我才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抓起地上衣物,状似惊恐地开口。
「你......夫君......夫君怎么在此处?」
一出声便是倒打一耙。
我好整以暇看着男人的后脑勺,期待着他会如何应对。
毕竟此刻,他已损我的清白。
话落,李寂嗓音嘶哑,带着显而易见的歉意。
「是在下唐突了。」
我暗暗勾了勾唇,语气却愈发自怜。
「先前夫君说要......放妾身二嫁。如今却瞧了妾身。妾身往后又该......又该如何自处呢?」
说罢,我戚戚然啜泣出声。
身前的男人好似有些慌乱,竟直直地转过身。
接着他又像是被烫到般,瞬间挪开了眼。
「夫人不若先将衣裳换上,我在......在院中等你。」
说罢,李寂立刻落荒而逃。
07
待房门合上,我不禁笑出了声。
原来他,也会露出这种行径。
我慢悠悠穿着衣裳,思考一会儿该如何达到目的。
和离是不可能和离的。
性命都绑在他身上,更何况眼下还让他占尽了便宜。
出了净室,便是李寂一如既往的背影。
只是这回,少了几分从容。
听见我走近,他默默地转过身,沉声道。
「方才之事是我的错。事已至此,若是夫人不嫌弃,我可保夫人一生无虞。旁......」
「旁的便不要再想,是吗?」
我截住他的话,轻声反问。
话说到了这份上,我索性开门见山。
「夫君在怕什么」
我面露哀戚。
「怕不能行房之事,被我知晓吗?」
他一时震住,似是没想到我会当面质问此事。
是了,在他眼里。
我并不清楚那日他便在亭外之事。
李寂顺水推舟地开口。
「原来夫人,都知晓了。」
「既如此,夫人也该明白,与我毫无牵扯,才是上策之选。」
我不以为然,语气却自嘲。
「夫君不喜妾身直说便是,不用如此打着为我好的旗号。」
「你从未问过我的意愿,可倘若我愿意呢?」
话落,李寂脸上闪过一瞬空白。
等他回过神,眼中情绪已经收敛地极好。
「可我......可我是残身,与寻常男子不一样。」
不知为何,我从中听出了几分试探。
因此我语气格外的坚定。
「我不在意。」
「那便由着夫人吧。」
他目光望着我片刻,接着称府外有事先行离开。
这日之后,李寂不再避着我。
甚至有时归府时,会带给我一件新鲜玩意儿。
或是香料,或是玉簪。
他说:「这些都是别国商队贩卖的物件,或许对夫人有用。」
我一时有些受宠若惊。
他竟会关心我铺子上的事。
托他的福,我赶忙将样式印刷出来,连夜让人送去了安县。
一切都走向正轨。
直到太后娘娘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