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满楼》 第五章 免费试读

我把赵夫人和她的女儿买下来了。

一个官家夫人，一个官家小姐，被官府发卖了二百六十两纹银。

在玉京楼混迹多年，别的不懂，这个道理还是懂得。

只要你是女人，在这世上，就会有一个价格。

娼女有娼女的价格，受了连累的官眷有官眷的价格。

都是卖罢了。

若是不想落入被卖的处境，那么就只能……

我想起长公主，眉目间难得的柔和了一瞬。

别让我失望，别让我期待落空，李醉晚。

官差们点清楚了银子足额后，为首的这才扯出个笑意。

“官府会定期派人查看，一看人还在不在，有没有逃跑，二要收取卖身的金花钱。”

“好。”我点了点头，送走了官差。

刚送走官差，阿蓉就好奇地凑了上来，“什么是金花钱啊？”

“国朝律法规定，官妓的卖身钱要上缴内廷一半，也就是说，每卖到二两银就要上缴一两给宫里使用。”

我淡淡的解释道。

“我俩怎么没有？宫里要那么多银钱做什么？”

阿蓉还是第一次听说金花钱，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其实我俩也要交金花钱，但都是玉京楼代缴给官府的，十抽一。”

我轻轻拍了拍阿蓉的胳膊。

谁会嫌弃钱多。

幸亏蚊子腿儿上没有油脂，要不然帝都城里的蚊子都能被刮到一干二净。

“宫里娘娘们裁衣裳做簪子胭脂水粉什么的都需要钱，这钱就从里面出。”

阿蓉还想再追问，我温声打断了她。

“你这几日伺候那个老狗辛苦了，滋补的汤药我让婢女送过去了，记得喝。”

送走了阿蓉，我这才看着地上形容狼狈的赵夫人和赵小姐。

没有管浑身发抖的赵小姐，我打量着赵夫人，“夫人好久不见。”

赵夫人的脸色青了又白，牙齿格格打战，“我如今落到这种地方，唯有一死！”

好大义凌然的话！

那么铿锵有力的一声喊，简直把我们玉京楼都照亮了呢！

“好的呀，那就请夫人赴死。”我认认真真掏出了块白绫递了过去。

又补了一句，“二百六十两纹银呢，夫人死了，我便只能让赵小姐赚回来了。”

赵夫人听懂了我的意思，登时浑身颤抖了起来。

“玉京楼之前的管事，很喜欢逼良为娼，她在街上看到了好看点的小媳妇儿大姑娘，就设局诱惑她们的父兄去赌，输了钱，这些人就只能卖家里能卖的一切，卖到最后没什么值钱的了，就卖家里的女眷，嗯，女眷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货物罢了……阿蓉就是那么来玉京楼的。”

我伸手挑了挑油灯里的灯芯。

赵小姐年仅十四五岁，虽有些惧怕我，但更多的还是少女与生俱来的热血。

“好坏的女人。”她说完才发现失言，躲在了母亲身后看着我。

“是啊，所以我上任之后，让她趴在后院接客，一文钱一次。”

我没在意赵小姐的小动作，只是笑。

“她也寻过死。第一次上吊不成，我让人砍断了她的两条胳膊。”

“第二次她咬了舌头，也没死成，***脆把她的舌头也割了。”

“第三次她意图撞柱子，还是被人发现了，于是我砍断了她的双腿。”

“她现在还在后院，赵夫人要去看看吗？”

见我真的打算让婢女拖走她，赵夫人强撑着的体面消失了。

“你……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冷酷的看着她，“自己选吧。要么你留在玉京楼，你的女儿会服下假死药换一个身份，从此以后她就是长公主书院里的学子。要么你去死，但你最好死利落些，不然我不保证会对你做些什么，以及你女儿会替你还我这二百六十两纹银。”

赵夫人犹豫很久，最终选择了前者。

赵小姐被女子书院的人带走时，没头没脑的问了我一句。

“雷娘子，宫里的贵人为什么要定下金花钱这样不合理的律令呢？”

他们啊，他们都是些***。

我们这些叉开腿当娼女的人，都要比这些***干净上十倍百倍。

“因为他们是上位者，上位者有权制定一切规则，操纵所有人的人生。”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赵小姐。

“好好读书吧，长公主打算开女科了，你若是考中，就有权利制定部分规则……”

“我也不知道这权利能做到什么，但最起码把你母亲从玉京楼接出来不成问题。”

赵小姐点了点头，深深地朝着母亲行了一礼，离开了玉京楼。

小姑娘前脚刚走，我便叫来了阿蓉，“去，给她一巴掌。”

阿蓉犹豫许久，还是抡圆了在赵夫人脸上来了一下。

当日赵夫人给了阿蓉一巴掌，今日我做主，让阿蓉打回来。

也算两清。

我本想命婢女把鬓发被打到散乱的赵夫人送回房去，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你怎么称呼？”

“她们都叫我赵夫人或是赵刘氏。”赵夫人喃喃道。

“你的死鬼丈夫害你沦落烟花之地，还要冠夫姓吗？”我嗤笑的说。

赵夫人沉默了很久，轻轻开口，“妾姓刘，字风闲。许多年没有人那么叫了。”

做官家夫人，连自己的名字都不配被人提起了。

做了娼女，却能保留原名。

这世道真是太有趣了，有趣的我想笑出声来。

“送风娘回去。”我让婢女送刘风闲回去。

刘风闲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阿蓉这才面带惊悚的开口问我。

“你真把碧桃四肢砍断放在后院接客？我天天路过后院我怎么没见到？”

碧桃就是玉京楼之前的管事。

也是我拿来吓唬刘风闲的筏子。

“偷听？”我笑眯眯的看着阿蓉。

阿蓉瞪大了眼睛，无辜的看着我，“小春你大人有大量！怎么会为了那么一点小事就骂我！”

我当然不会为了小事和阿蓉闹起来。

如果说人世间有谁是真正待我好的，除了小娘，也只有她了。

但我雷惊春是娼女啊，娼女显露了真心，被人拿捏住，也就离死不远了。

于是我不轻不重的拧了阿蓉的脸一把。

嗯，这货最近用花露洗脸的成效不错么，手感比起城西的嫩豆腐也不遑多让。

“你看不到碧桃很正常，因为这些话都是我编出来吓唬风娘的。”

我理直气壮的占完阿蓉的便宜。

心里默默补了句。

我前脚杀了卖掉你的死鬼老公，后脚就到柴房把关押着的碧桃给杀了。

埋一具尸体也是埋，两具尸体也是埋，何不干脆再杀一人呢？

倒也省事不是？

“啊，原来是这样，”阿蓉点了点头，“风娘好可怜，我们背靠长公主，也不缺钱，要不小春你行行好，把她放走吧。”

她总是那么好心。

人家头前还扇过她一巴掌，这就抛在脑后了。

“她有用。”我没多说什么，只是拒绝了阿蓉。

刘风闲当然有用，她在年少时未曾出嫁前，有个青梅竹马的恋人。

而这位恋人，刚好出身于帝都雷家。

是我那位生父雷相的旁支族人。

当然，除了私仇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雷相门生故吏遍布整个朝堂，扳倒了他，长公主的路才是坦途。

饵已布好，鱼会什么时候咬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