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钗记》 第3章 免费试读
谢家请来了宫里的太医,药材也用得舍得。
芽儿的病一天一天好转。
我接下了谢家二郎的名帖,要改嫁谢家的消息已经传得人尽皆知。
隔壁棠梨园的《灯娘传》已经唱到——救小姑灯娘只身饲虎狼。
我坐着听那花旦眼波流转,愁如幽兰泣露。
一座难求,倒是便宜了我们摆摊的隔着水,听了个全。
人们看了,又骂状元郎,又骂谢虎狼。
然后来我摊子买点酱瓜,叮嘱我再难也要将日子好好过下去。
也有不速之客。
是陆相执。
他拦在我的酱瓜摊子前:
「你要嫁的谢无恙我认得,原先在刘山人那里,我就与他颇多不对付,先生也不喜他狂悖乖张。」
刘山人是廉州大儒,曾为皇子讲经,新旧两党皆有意拉拢,辞官不受,闲居鹤山中,看花饮酒为乐。
我寒暑时挑酱菜上山,为他汲山中醴煎茶。
换来他将陆相执收入门下。
「况且你木讷无趣,不懂风雅,他很快就会厌弃你。」
我看着陆相执,竟然不知道他是从何时开始,这么看不起我。
明明他曾在我父母去世时,在坟前发誓绝不纳妾,好好待我。
明明他也曾熬夜替人抄写,赚些钱为我买一支银钗,说自己得贤妻,三生有幸。
「连那船都是谢无恙的戏班子,养戏子粉头作乐。
「你看看自己,又不是什么天人之姿。
「他娶你,不一定是真心,多半是想与我过不去。」
正说着,那画舫移船靠岸。
却见那花旦隔着一水,倚栏笑得花枝乱颤:
「陆公子未免太看得起自己。」
听到人嘲讽,陆相执不悦地回头。
却看见是位千娇百媚的女娘,话也软了些:
「不然姑娘以为谢无恙为何愿意娶一个下堂妇?」
她懒懒地看了陆相执一眼,又将笑意落在我身上:
「人人都说娶妻娶贤,可没嫁过来谁知道那女子贤不贤?
「你妻贤惠,我就娶咯。」
我怔怔地看着眼前这花旦,才发觉她身形高大,只是刚才坐着,才看不出。
陆相执才发现眼前是他的老对头谢无恙,恼怒道:
「谢无恙!你扮成这下九流的样子,也不嫌丢读书人的脸!
「沈明烛,你都听见了,他娶你不过是想跟我过不去。」
我看着眼前穿戏服,扮花旦的谢无恙,心里也开始没底。
当初陆相执和他同窗,同我说他是锦绣堆里长大的纨绔。
十岁的谢无恙,神童之名已经名满京城。
十四岁一首御前古体赋艳惊四座,圣上赐了峨冠博带。
十七岁上鹤山,拜入刘山人门下。
所有人都以为他将来会入朝为仕,前途不可限量。
他却在十九岁那年大病一场,醒来锯床做棺,击盆而歌。
说自己梦中染病,活不出三年了。
既然活不了三年,索性痛快度日。
从那以后他就疯魔了。
再不读书,只好游乐。
做艳曲,画春宫,若是来了兴致,也傅粉唱戏,同下九流厮混。
从那以后,再没人提起少年天才谢无恙。
只有纨绔,流氓,无赖,登徒子谢二郎。
谢家真以为我能让他走上正途吗?
「圣上曾让我选花鸟使入宫,任凭什么人间绝色,月宫仙娥我都见过,心也不曾起波澜。
「可当初鹤山见娘子浣纱汲水,荆钗布裙,一见难忘。」
我被他说得双颊滚烫,低下了头。
谢无恙涂着粉面桃腮的油彩,笑眼如水波盈盈:
「谢某觉得,这么好的姑娘,不该过这么坏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