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倾》 第4章 免费试读
第二日清晨,东宫喜事传入宫中,太子妃有孕了。
我又哭又闹,吵着要搬出去,林枫哄劝我无果,我终于如愿离开了东宫。
一切都顺理成章。
情爱不过是权力这台机器的润滑油,不可奢求。
离开东宫之后,我在京城中心的北街买了一间院子,从那日起,我便不再做哪个令人胆寒的梦。
小宅挂匾“云水居”,独属我一人。
刚刚搬进小宅,诸事杂乱,太子却不合时宜地出现在门口,他急过来同我解释:
“慕慕,当今圣上重子嗣,若是我先一步有了孩子,地位才稳固。”
你说的对。
天相星萧慕不会相信你的鬼话,那个同你在西湖划船的慕慕会。
“太子殿下,慕慕原谅你。”我亲昵地圈住他的手臂,他将头枕在我的颈肩,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
我能感受到他霎时的安心。
只是林枫,你安心的是萧慕仍然爱你,还是安心天相星从未离去?
“以后,我想给你一个封号。”
他的吻细细密密地落下,可我却无半分缠绵缱绻之意。
“嗯。”
“你觉得慧如何,天资聪慧,才思敏捷。”
我笑着看他,眼中一片清明:“如此甚好。”
这几日,东宫的赏赐似是要将我这小宅填满一般络绎不绝,林枫拿出了要把东宫搬空的架势来补偿我。
何紫馨对我的报复便是从这一刻开始。
随着礼物同流水一般送进宅院,我的父亲却在苏州被人查税。
我家账簿干净,也查不出什么来,只是耽误了几家商事,难免碰壁膈应。
我不着急,每日读书习字,看她跳脚。
只待冬去春来,枝丫冒新,取了初春茶叶,我带着小厮来到了清水河畔的清谈会。
貔貅寻路,另觅新主。
三年前,因为懿仁皇后的突然崩逝,太子母家的顷刻落败,太子的地位并不算稳固。
而我清楚地知道,那杯毒酒,那场纷争,太子母家被指责谋反。不过是当朝将军府独女宸贵妃一手包揽。
她为了她儿子楚王的太子位,可谓是煞费苦心。
可惜楚王对皇位毫无想法。
事实真的如此吗?
我却觉得未必。
楚王叶淮,当今皇上的五皇子,皇上最小的儿子,也是登基之后的唯一一子。
三年前出征归来之后便醉心山水清谈,不理政事。
夺嫡之路凶险,楚王是我权衡利弊之后最佳的选择。
那日河畔遥遥相望,只见他的眉眼浓密,锋芒毕露,纵使费劲地收敛着周身的肃杀,也于周遭的文人雅士格格不入。
也是,金龙本非池中物。
我带着面纱与小厮,前去拜见。
我作了长揖,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同侍从说道:
“家中是江南人,如今清谈流行白帽,特制一顶,送于大王。”
良久,内室走出一人。
“楚王殿下有请。”
王字加白,是为皇。“说吧,谁让你来的。”
眼前的男人一身黑衣,袖口衣领处闻着金线盘龙,手中把玩着一枚玉扳指。
我清了清嗓子,笑着脸迎了上去:“禀殿下,没有人派遣,是小的诚心来此。”
他背对着身子,只偏头看了我一眼:“你是太子养的那个江南外室吧。”
他的话中透着三分玩味与七分不屑,我知道,得益于何紫馨的大肆宣扬,我在京中狐媚之名远扬。
我大大方方承认:“正是在下。”
他的余光冰冷似铁,居高临下瞥了我一眼:
“我劝你,若是在东宫混不下去,想要寻个下家。不必来装作假惺惺的模样说些大逆不道的话来寻我。生得漂亮,去三哥那里,享半辈子清福,不要压着天相星这种虚言,白白压垮自己。”
三皇子好色爱财,母妃受宠,朝野皆知。
“所以殿下呢?”我反问道,云淡风轻,仿佛他羞辱的不是我。
退让,必然不可能:
“宸贵妃已经坐到了如此地步。殿下战功赫赫,勇冠三军,如今闲坐于此,避谈朝政。您以为就可以就此躲过?他日太子继位,您和宸贵妃当如何自处,您的母家如何自处?”
滔天的怒火化为实质,他步步紧逼,我感到无形的威压汇聚于顶,他用那双曾经握着刀剑掌控性命的手摁着我的脸颊。
那一刻,我甚至听见了我的骨头在吱吱作响。
此处兵行险招,但是背水一战,不得不搏。
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殿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您怎么知道十年之后的今天,还会不会是这般风平浪静,河清海晏。”
就像我做的那个,冷若冰窖的梦。
他的手一点一点的离开,我感觉到我的骨头正火辣辣地疼。
“这件事,是我的母妃亏欠了太子。”他低下头,沉默良久。
那一刻,楚王林淮,终于正眼看我。
“所以呢,我凭什么信任你?”他的眸深邃不知底,却又杀机迸现。
“我已经被赶出了东宫。”
“不够。”现在步步紧逼的人是他。
我深吸了一口气,笑容分毫未改:“三月之后,我以三皇子给楚王殿下祭旗。殿下,静候佳音。”
他点了点头,高大伟岸的背影踱步出廊亭,直至消失在我视线以外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是冷汗浃背。
春雨来得突然,带着未曾褪去寒意的风,湖心的小亭未有屏障,汗凝结在身上,冷得入骨。
回到小宅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门外的林枫提着灯似乎早已等候多时。
我佯装惊喜地拥了上去,他将我紧紧地揉进了怀里。
“去了哪里。”
“清水河畔的集市,同萍儿买了些胭脂水粉。”
他亲昵地笑着:“是我给的东西不够好么?”
我摇了摇头:“只是在院中无聊,闷得慌。”
再深的温存藏不干净眼底的试探。
时辰已经不早了,可是他还是在我这里留了晚饭,月上柳梢,他方才准备回去。
他走后,我示意萍儿带人上来,来者面容清俊,身形修长,一脸书生气。
“微臣温州方时言见过小姐。”
这是我爹曾经在江南救过的年轻人,如今成了当朝进士。
“方大人礼遇。”
方时言如今是御史台的小御史,官不大,权力却大。他带来了此刻我最想知道的东西。
西南河道泛滥成灾,修建堤坝的工程要指派一名皇子督工。如此立功之事,太子与三皇子梁王自然争抢。
我将挥了挥手,萍儿将状纸给了方时言。
他接过:“微臣来处理便是。”
二日早朝,御史台递呈,工部尚书陈狄收受贿赂,***巨款,修建杭州吴村修建排水渠时大包大敛,民怨沸腾。
吴村人***,皇帝大怒,撤了陈狄官职下狱。
世人皆知陈狄的背后是太子。
三日之后,督工的人选定了,不出意外是三皇子梁王。
早春的雨是一茬又一茬,方时言来的时候鞋袜都已经湿透,萍儿带他去偏殿换置,出来时我已在院中煮茶。
“方大人亲自去呈的吗?”我关切地问道。
“御史院中党派众多,地上多了张纸,有人捡起来呈上,也是寻常中事。”
“如此便好。”我替他沏了杯茶。
方时言是聪明人,我们在暗处,脏了手,游戏就很难玩得下去。
蒸腾的热气在院中弥漫,春雨润芭蕉,茶香绕海棠。
太子近日来的次数少了很多,想必陈狄一事他早已忙得焦头烂额。
从东宫流出的大半金银细软出自这位尚书大包大揽的手笔,如今落难,我自该表忠心。
“太子殿下,那些赏赐我都换了白银,如今周转不易,我从江南娘家那里又添了些,还望太子收下。”
我清晰地看见他眼神中的焦虑有了片刻的舒缓。
这样一个贴心的外慕慕,又怎么会背叛他呢?
太子失去了工部尚书,等同于失去了一个现成的钱袋子。
他现在最需要的便是周转的银钱和我江南母家的支持。
如今我的山水居可算是热闹,太子走后,又迎来了一位稀客。
“楚王殿下,别来无恙。”
他似乎钟情于黑色,今日来访,仍旧是一身黑。
“我看不懂你。”
我笑了笑,看不懂便对了。
“你说拉下梁王,如今反倒是帮他,我却是不解。”
“殿下莫急,您继续当闲云野鹤,三个月之后,梁王若还在,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离梁王出京莫约也过了半月,按时日算,他也快到了西南。
我与方时言约好今日西街碰面后,带着萍儿同五六个侍从出了门。
我命侍从在后头悄悄跟着,同萍儿来到了醉杨楼。
这里号称是京城最好的酒楼,卖的是淮扬菜,唱的是江南调。
“好久未回家乡,倒是有些想了起来。”
门口的店小二看了一眼身着华服的我,谄媚地问道:
“客官这是来?”
我扔了两锭银子给他。
他赶忙哈腰:
“客观今日这儿查的严,咱们里头走。”
醉杨楼这样一座日进斗金的酒楼,开在京中最繁华的地都不是问题,却偏偏选了无甚人言的京西。
进了里头,各处雅致的桌子忙着开盘,叶子牌,骰子应有尽有。
与我料想的一般。
我站在一旁玩骰子的大汉那瞧了瞧,大汉气定神闲,对面的那人早就汗流浃背,看来情况是有些一边倒。
这位大汉手气不错。
但是我很快便发现了问题。
那大汉身旁伺候的酒楼小厮手中还有一个黑糊糊的壶,用衣角包的体面,只露出了一点。
唔,看来方时言的消息很真。
我命侍从前去,他一把将那酒楼小厮手中的壶打开,里面赫然是已经掷好的骰子。
周遭一片嘘声,目光汇集于此。
那大汉红着脸,顷刻暴怒:“想打架是不是,里面的人都出来。”
那大汉一拳轮在了侍从的肚子上,周遭立马乱了起来。
“打人啦,打人啦。”
按理说,也快到我和方时言约定的时间了。
正当场面混乱不可收拾的时候,本当该到的御史恰巧路过:
“谁在此地大声喧哗。”
那大汉很快便被擒拿了过去。
由于是京城滋事,方时言直接将人带去了刑部,几番拷打之下,大汉全招了。
酒楼老板让他出老千赢钱,等到下家输光了之后便坐庄放贷,其中赌客中不乏有各部的高官。
皇上下令彻查此事,擢升方时言左御史,全权负责此案,一时之间炙手可热。
那日方时言来寻我已经初夏,我贪凉,取了冰放在室内,他皱了皱眉:
“里面不要放这许多冰,对身体不好。”
我摆了摆手,问他案件情况。
他告诉我,酒馆已经确定了是梁王的,酒店的老板也招了。
梁王借此酒楼大肆敛财,有许多赌博还不起债务的官员也成了他麾下的羽翼,其中不乏有吏部与礼部的大员。
“你将这件事如实禀奏,过了两日,太子该来寻你了。”
算了算与楚王林淮约定的时日,也差不多还剩一个月了。
醉杨楼赌场事发,皇帝屡禁不止的赌博,放贷,梁王都干了个遍。
吏部左侍郎,与礼部尚书通通下马,一时间京城中格局大变。
夜间放晴,太子来我这里用膳:
“慕慕近日可还好。”
我跪坐在一旁给他布菜:“托太子的福,好着呢。”
“听说慕慕有些想家,要不要我安排人让你回一趟江南。”
我笑着钻入他的怀中:“慕慕不想家,能在此处陪着太子殿下是慕慕的心愿。”
他终于提及了江南,而我已经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说起江南,听说现在的左御史方时言便是”
不等他说完,我埋在他臂弯中几乎要笑出声:“昔日家父在外救过一个落魄书生,那人便是方时言,他读书性傲,我帮你同他说一声便是。”
方时言顺理成章地借着我的名义进了东宫。
对梁王的处置比我料想的快。梁王前脚回京的奏折呈上,训斥的处罚的奏折便下来,夺了封号,禁足王府。
只可惜,我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