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锦寒林妩》 第二章 免费试读
林妩垂下眼眸,敛去心底的涩意。
休书已脏,她只得重新书写一封。
掌灯来到桌边,她提笔刚要再提‘休书’二字,看着那血迹,最终改写成:遗书。
一番折腾,林妩已没了安寝的心思。
一坐到天明。
玉儿掀开两侧的珠帘,端着洗漱的盆进来。
她看着林妩憔悴的神色,就知道自家夫人又坐了一夜。
“夫人,今日大年初一,您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玉儿担忧道。
林妩缓缓动了动僵硬的身体:“我心中有数。
”梳洗打扮一番后,她起身去了老夫人院中如常请安。
陆老夫人是陆锦寒的娘亲,亦是陆家当家主母。
林妩到厅内等了半个时辰,老夫人才在嬷嬷的搀扶下从缓缓出现。
“儿媳给娘请安。
”林妩微微屈膝行礼。
陆老夫人当即就冷着一张脸。
“堂堂锦衣卫指挥使的夫人,天天这副羸弱不堪,也难怪昨夜我儿弃你而去!”林妩一怔,没想到昨夜之事已传至老夫人耳中。
“是儿媳的错。
”她低着头,声音微涩。
陆老夫人看着她逆来顺受的模样,愈发觉得晦气。
“凭我儿的身份连公主都娶得,若不是你以恩相挟,怎会轮到你做我陆家妇!”林妩维持着屈膝的姿势,垂眸静静的听着训斥。
这些话,三年来她听了无数次,早已心平气和麻木无感。
陆老夫人训斥累了,将自己早已定好的决策道出。
“成亲三年无所出,你既不能延续我陆家香火,自去给我儿寻一门妾室,诞下子嗣。
”林妩心猛地一颤,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攥紧了衣袖。
“母亲也知夫君的性子不喜受人摆布,儿媳恐不能做主。
”陆老夫人当即沉下脸:“你这毒妇,是想我陆家在你手上绝后吗?!”林妩垂着眼帘:“儿媳不是这个意思。
”陆老夫人转动着手中的佛珠,语气带愠:“你既同意,那纳妾一事便定下来。
正好我娘家有几个侄女,身体康健又温婉贤良,定能与你相处得来。
”林妩愣住,双腿似是灌了铅似的钉在原地。
老夫人哪里是让她自己去为陆锦寒寻一门妾室,分明就是在等她这句话。
不一会儿,厅内进来几名女子,各个容色俏丽。
林妩看着她们生动的容颜,心底泛起阵阵酸意。
她竭力不让自己在人前失理,而陆老夫人的话却再度给了她打击。
“你务必要让我儿同意纳妾,为陆家繁衍后嗣。
”林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老夫人院内离开的。
她浑噩地走着,心情始终都静不下来。
“夫人,咱们到姑爷办差的地方了。
”身边的玉儿提醒道。
林妩这才回过神来,忙转身准备离去。
玉儿忍不住叮嘱道:“夫人,您可千万不要和姑爷说纳妾事情,否则姑爷定会不喜。
”这时,身后传来侍卫的声音:“陆大人”。
林妩脚步一顿,转身望去。
只见陆锦寒和身穿飞鱼服的夏莹并肩而行。
雪天地滑,夏莹脚下一滑,陆锦寒的手穿过她腰间,稳稳接住了她。
这一刻,林妩的世界万籁俱寂,只剩下雪“刷刷”落下的声音。
喉间倏然泛起腥锈,她连忙用帕子捂住嘴唇。
心底的痛意一点点蔓延,直至四肢百骸。
林妩怔怔看着夏莹笑盈盈地谢过陆锦寒,随后两人四目相对,默契的离开。
雪花飘落,映得他们二人的飞鱼服是那般般配……一刹那,林妩失去浑身力气。
染血的帕子掉落在地上,瞬间染红了雪白的积雪……第四章 离去医馆。
大夫帮林妩把完脉,眉宇间全是沉重。
“我早说过夫人的身体经不起风浪,如此一遭,恐怕是熬不过半月……”玉儿一听,眼眶骤红:“怎么会?不过是风寒,怎么就只能活半个月了,大夫,是不是你看错了?”玉儿不停询问,想要求个不一样的答案。
而林妩却神色如常。
“这三年来,多谢王大夫帮我诊治,可否帮我再制够半月的药丸?”“唉!”大夫叹气摇头,提笔写药方。
半个时辰后,林妩拿了药丸,在玉儿的搀扶下乘坐马车离开。
玉儿看着自家主子平静到如若无事的样子,又想起她独自一人承受病痛折磨,心疼不已。
“夫人,您竟然连我都瞒着。
”林妩抬手抚上她的发髻:“玉儿,咱们得提前回荆州了。
”时日无多,她要是能死在家乡,也是一桩幸事。
此时,马车外传来孩童的嬉笑声,纯真又烂漫。
林妩掀开帘子,看着孩童们脸上天真无邪的笑容,眼中涌上羡艳。
如果弟弟还在,该是和这些孩童一般大了。
回到竹院。
林妩打开桌上的木盒,从木盒里拿出第一层新写的休书,目光扫了眼夹层内的遗书。
心情有些悲寂。
她盖上盒子径直去向书房,门口的小厮见是她,便没有阻拦。
书房内,陆锦寒正在在批阅文书,见她走进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林妩垂眸,将休书放到了桌上。
陆锦寒看着信封上大大的“休书”二字,右眼一跳。
好半晌,他才抬眸看向林妩,目光寒寂。
“又在闹什么?”林妩指尖微颤,柔弱的声音带着坚决。
“妾身一无所出,二患恶疾,三善妒,七出之条犯了三条,知不配为陆家妇,自请下堂。
”每艰难道出一句话,都好似钝刀划过她心头。
“老夫人已择了几位温婉的小姐,准备给您纳妾,没了我,大人足以匹配更优秀的女子。
”陆锦寒闻言,心底莫名涌上一股恼意:“就因为我不陪你回乡祭拜,你就三番四次闹,连这些莫须的罪名都编出来,是不是一定要我陪你回去才能消停!”“不用了。
”林妩已不愿再多言。
陆锦寒看着她一副不服软的样子,顿觉恼火。
“好!本官如你所愿。
”潦草签下名字,便甩给了她。
纸张轻飘飘的落在地上,孤零得好似随风而逝。
林妩弯腰捡起,默默收好。
临走前,林妩最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祝大人往后前程似景,娶到自己心仪之人,儿孙满堂。
”这时,玉儿的声音从外传来:“夫人,行囊已经收拾好了。
”陆锦寒微怔,骤然转恼怒。
这个女人竟连行囊都收拾好了!“林妩,我没功夫陪你胡闹!”他怒斥道。
但门外的林妩,再也没有回头。
……陆锦寒一坐到天明,换上朝服,独自去见陆老夫人。
“纳妾一事,考虑得怎么样了?”陆锦寒想起昨日之事,心中一阵烦闷:“林妩已自请下堂。
”陆夫人转动佛珠的动作停下来,布满皱褶的脸上满是欣慰。
“算她有自知之明,连你的人和心都拴不住,怎为***……正好,纳妾一事便由母亲替你操办,你要早日为陆家延续香火……”陆锦寒不耐烦听这些,借口要去上朝便起身离开。
没走多远,身后传来妹妹陆倩的声音:“哥哥,你真的把嫂嫂休了吗?”陆锦寒冷着脸,没有说话。
见状,陆倩也知道劝不动,只叹了一口气:“嫂嫂是个好女人,希望哥哥不会后悔。
”陆锦寒没料到自家妹妹会替那个女人说话,脱口道:“她不会后悔才好!”说罢,拂袖离去。
他这一走,几天没有回来,似是想验证什么一般,故意等着林妩派人来问询他回府时间。
可整整十天,陆锦寒都没等到林妩派人来。
一时间,他心底说不上是气还是躁,闷声回了府。
推开竹园的大门,厢房内一片寂寥,灰尘在空中翻滚。
屋内的摆设没有动,狻猊兽没有吐烟,满目冷清。
陆锦寒怔住,那个女人竟然不在。
他扫了一眼屋子,属于林妩的东西都不在了,屋内只有一个破旧的木盒。
鬼使神差,陆锦寒用手指勾开盒子,一封“遗书”映入眼帘。
刹那间,他眼底戾气翻涌,她为了做戏,竟然做到这个程度!“林妩,本官倒要看看你到底写了些什么!”说罢,他撕开封口,抽出了里面的信纸——第五章 心悦于你陆锦寒刚要将信纸从信封中拿出,转念一想,觉得这不过是林妩的计谋。
若他真的打开看了,岂不正中那女人下怀。
这时,门外小厮传来急报:“大人,圣上召见。
”陆锦寒扫了一眼木盒,顺势将它盖上,没再理会。
……另一边,林妩已经回到荆州。
荆州的雪很大,积雪铺满青石地面,天地一片白茫茫。
她找了个客栈休息,缓解舟车劳顿。
翌日,两人才去拜祭家人。
入目布满土堆,被白雪掩盖,一片苍凉陆条。
林妩看着,眼眶一点点涩红。
三年前l?l?l?,林家满门抄斩,林家上下一百口人,全都葬在这个偏僻的山坡上。
本来罪臣当弃乱葬岗,但在陆锦寒的帮助下,终是有了这些墓碑。
想到此处,林妩不得不承认。
陆锦寒虽不爱她,但对她们林家算是倾尽全力了。
林妩敛了心思,在墓碑前点燃三根白烛,给爹娘烧了纸钱,又给弟弟准备了他最爱吃的糕点。
“爹娘,你们在那边还好吗。
”她嘴角扬起浅浅的笑容,眼尾微微泛红。
“我在陆府过得很好,老夫人视我如亲女,小姑子对我友善有加,陆锦寒……对我也很好……”冷风灌入喉间,又引起一阵咳嗽。
林妩弓着身子,用帕子捂住嘴,尽量憋着不出声。
她不想让父母担心。
寒风簌簌,冰冷的雪花还在寂寥飘落。
玉儿在一旁替林妩撑伞挡风,默默流着泪。
林妩烧着钱纸,任由烟雾熏眼。
“只是这些年来,女儿未能给陆锦寒留下一儿半女,实在不想耽误他,所以已自请下堂……”话音刚落,林妩又开始剧烈的咳嗽,红色帕子,颜色更加深邃暗沉。
“小姐,没事吧?”玉儿连忙上前搀扶,离开陆府后,她便改口叫回了从前的称呼。
玉儿轻轻拍着林妩的后背,给她喂了药丸。
林妩服了药,胸口的悸痛还是持续传来。
她压着左胸口的位置,望着父母的墓碑,嗓音沙哑得不像话。
“这些年本就是我偷来的,心悸也越来越严重……”“只希望他们在下面能走得慢一点……再等等我……”她有气无力的声音,在寒风中轻若鸿毛般被掩盖。
玉儿看着林妩,心疼又无助,只能无声哭泣。
拜祭完以后,两人回了林家老宅。
曾经端庄恢弘的宅子,如今已经落败不堪。
推开大门,蜘蛛网和灰尘堆满角落,地上的血痂还能见到昔日惨案。
林妩看着,心底又是一阵悲凉。
她和玉儿整理了一下,便在此住了下来。
许是触景生情,林妩噩梦连连,整夜睡不好。
她心底难受,接连几日都去山上祭拜父母,一待就是一整天。
……陆锦寒带着锦衣卫一行人,走在官道上。
昨日他接了差,要去荆州办事。
“大人,听闻您夫人也是荆州人?”夏莹问道。
陆锦寒闻言,勒紧了缰绳,望着荆州的方向,一言不发。
没想到她做戏做到这种地步,竟真独自回了荆州。
见陆锦寒没有出声,旁边的下属小声议论:“别乱喊,我们可不承认这个嫂夫人。
”“就是,成亲三年,还没见大人笑过呢。
”夏莹闻言,勒着缰绳的手紧了紧,目光闪了闪。
“闭嘴!”陆锦寒蹙着眉头呵斥。
众人瞬间闭嘴,不敢再多言。
陆锦寒夹紧马腹,率先跑了出去。
“大人,那边是小路,不是官道!”夏莹见陆锦寒偏离路线,在后喊道。
一旁的同僚推了推她:“林家好像葬在那边,大人每年都要去祭拜。
”夏莹目光一闪,勒紧缰绳追了上去。
……陆锦寒停在葬着林家老小的山坡下,看到天空有炊烟升起,神色莫名。
此时,夏莹追了上来:“大人!”陆锦寒停下脚步,回头皱眉看她:“何事?”夏莹上前一步,仰头与他四目相对:“大人,我心悦于你,想人前为你杀敌效劳,人后为你洗手作羹汤。
”身为不爱红妆爱武状的锦衣卫,她一旦动了情便不愿拘泥于心。
“咔嚓”一声,是树枝被踩断的声音,两人听到动静警觉望去。
只见林妩拎着篮子孤身站在不远处,她近乎和大地融为一体,脸色苍白得不像话。
第六章 ***万籁俱寂,耳边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林妩站在山坡边望着陆锦寒,耳畔还回旋着刚才听到的话。
她再也呆不住,狼狈得只想逃离。
陆锦寒见她转身要走,丝毫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温怒道:“林妩,你做戏还要做多久?”林妩脚步一顿,抓着篓子的手更紧,勒得手掌生疼。
时至此刻,他竟还认为自己在做戏。
陆锦寒见她依旧沉默,彻底怒了:“我此次前来不是寻你回去,你要再闹下去,无人替你收场!”闻言,林妩只觉心底凄凉无比。
“民女告辞。
”她没有回头,朝着下山的路一步步走去。
许是背后的视线太过灼人,她加快了步伐,一刻也不愿多留。
陆锦寒见状,眼中跳动着怒火,冷哼着朝林妩截然相反的方向驾马离去。
独留夏莹在原地,看着两人一左一右消失的背影,若有所思。
她好像知道,为何这么多的差事,陆大人独独选了荆州。
……林妩回到了林宅,独自依靠在凉亭的柱子上,一脸伤神。
她想起自己曾经嫁给陆锦寒的时候,因林家出事,只能仓促准备婚事,但自己依旧很用心。
只因是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她曾幻想过,总有一日能焐热他的心。
可那一切,都在新婚之夜破碎了。
她还记得,那时的她满心欢喜的坐在婚床上期待着夫君的到来,期待着洞房花烛。
可盖头掀开,她只等到了陆锦寒的冷言冷语:“我娶你,只是为了报恩,再无其他。
”“小姐,外头冷,我们进去吧。
”玉儿把披风给林妩披上,一脸心疼。
“叩叩——”这时,敲门声响起。
玉儿转身去开门,没想到是夏莹。
她一愣,转身向亭子里的林妩望去。
“小姐……”林妩抬头望去,和夏莹四目相对。
“玉儿,去泡茶。
”她轻咳一声,抬手用帕子捂住嘴唇。
夏莹看见她从披风里伸出来的那只手,病态白,青色脉络清晰可见。
她愣了一瞬,却也没有在意。
“听闻你已被陆大人休掉,我想我该称呼你一声林小姐才是。
”“可。
”林妩点头,声音却透着一股空灵。
她看着眼前洒脱的女子,双眼灵动充满生机,是自己所没有的美好。
或许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陆锦寒。
夏莹和林妩保持着距离,对眼前这个病弱的女子略带不屑。
“方才我向陆大人表明心意却被你打断,着实扫兴……但我不妨直白告诉你,大人已经答应这次办完差回去便娶我。
”“很快,我便是陆锦寒的妻子。
”“我不喜欢我的夫君和别的女人牵扯,希望你以后别再出现在陆大人面前。
”夏莹一句句说着,丝毫不在乎自己的话会给眼前的女人带来多大的打击。
林妩听着,垂在袖中的手下意识蜷紧,但脸上一片寂静。
“那我祝你们鸾凤和鸣,百年好合。
”每一个字,都耗费了她莫大的力气。
夏莹看着她,这才满意离去。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林妩虚脱无力地撑住墙壁。
陆锦寒要娶妻了。
真好……一阵天旋地转,她的身体朝后栽去。
“嘭——”的一声,惊动了正在泡茶的玉儿,她赶紧跑出,便见林妩昏倒在地。
“小姐!”……天空下起了雨,砸得屋檐“滴答”作响。
屋内。
大夫替林妩诊完脉,将她的手放回帐内,眉头越蹙越深:“只怕这位小姐撑不过几日了……”玉儿闻言,仓惶的后退两步。
她当场跪在大夫面前,无助乞求:“大夫,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家小姐,她真的太苦了!!”大夫连忙将玉儿扶起,不住地叹气摇头。
“她这病便是华佗在世,也无能为力,我劝你还是早些准备后事,要是有什么亲人,也可见最后一面。
”话音落下,屋外一声惊雷,透过窗户照亮了玉儿的脸,衬得她面容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