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瘸子许灏》 第一章 免费试读

我万念俱灰，纵身一跃，再醒来电视机放映着彩票开奖。

不偏不倚，正好是我手中的号码。

春节前夕，外头下了好大的一场雪，就算再豪华的酒店里，洗碗的水仍旧冰冷刺骨。

我双手被冰的发木刺疼，脱了手套，刚搓了搓手，就听到了老板的谩骂。

「许瘸子！你又偷什么懒？你知不知道我这么大一个饭馆留你一个残疾有多不容易？你还整日里想着偷懒！？我养条狗它还知道勤勤恳恳的替我守门那！」

「碗留着一会再刷，今天人手不够，你帮着上上 502 的菜，我可告诉你，502 的客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你要失误得罪了他们，就收拾铺盖滚人吧！」

他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嘲讽的瞟了瞟我那条废腿，语气上扬又得意。

「像你这种的废物，能在咱们饭馆里工作，可是天大的福气……」

话突然一顿，我眼看着他笑了笑，然后伸出手拍了拍我的脸，

「你可要做条好狗，懂得感恩啊。」

明明是他为了立慈善的人设，拿我做宣传，却又要求我做条不咬人的好狗。

他边笑边走，我抬起头，看着他背影时，眼睛里淬出无名的火，却在低眸看见自己的那双废腿时，一瞬间暗了下来。

原本我也是个健全的人，这只残废的腿，是我一生的痛。

蹒跚着步从后厨接过菜，一瘸一拐的向楼上贵宾房 502 走去，刚走到门口就闻到浓重的酒气味，和男男女女的欢呼声。

我叹了口气，敲了敲门，推门而入时，屋里的景象却把我钉在原地般，一步也挪不动脚。

屋里主位上坐着的，正是打折我腿的罪魁祸首。

他面前的圆盘酒桌上摆满了高高一摞的酒和现金，一女子被压在酒桌上灌酒，挣扎间，她脸上的碎发滑落，面容清晰的映在我的面前。

四年前，我倾尽所有保护，最后却投身于他人怀抱的白月光。

我呼吸停滞了一瞬，大脑宕机，耳朵边不停地嗡嗡作响，手中的餐盘也不自觉的滑落，直至耳边又响起了那声熟悉的，令人作呕的男声。

再回过神，赵平已经走到了我的面前，嘴角勾着，吊儿郎当的模样，仿佛不认识我一般在我身旁绕了一大圈，然后突然带着嘲讽意味的爆笑出声。

在周边人的起哄声中开始介绍起我来。

「哎呦呦，这么巧，这不是许灏吗？怎么又想演英雄救美的把戏？这次你用什么做代价？左手？右腿？还是你这条不值钱的贱命？」

他用手捏起我的下巴，左右摆着，像是摆弄一条贱狗一般向旁人肆无忌惮的展示着。

「大家看看，许灏啊这是，当年我们大学里学习最好也最有骨气的人，可偏偏脑子不好使，一身寒酸气，贱骨头，还学人家什么英雄救美。」

「最后怎么样？断了腿，护着的美人不还是到了我的床上，哈哈哈哈哈。」

周围人也开始大声的笑，充满恶意的声音直刺我的耳膜，我不言语，只握紧了拳，眼睛通红的看着宋凝。她衣服被扯的松松垮垮，头发也被洒的酒浸透，透过她精致的妆我仍旧能看得出她眼角的淤青。

有一个瞬间，我突然想问她，当初选了这种日子，后不后悔。

可一瞬间我又想笑，赵平是名副其实的富二代，而我，即便努力了多年，也不过是社会底层的蝼蚁，拿什么去奢望她能后悔。

曾经年少的勇气和莽撞彻底被生活磨灭，我松了松拳，直起头看着赵平的眼，郑重其事的弯腰道歉。

「对不起先生，您的菜撒了，我马上告诉后厨重新做，麻烦您稍等片刻。」

「这道菜我来赔偿。不好意思。」

他理了理西装，像是嫌弃什么一般皱着鼻头挥了挥手。

「哪来的穷酸气息啊，真让人恶心。」

「赔？最顶级的鱼子酱你赔的起吗？也对，像你这样的穷货，怕是一辈子也没吃过这么贵的东西吧？」

我弯折的腰开始发酸，死咬着牙挺住，就听头顶的人，语气洋洋自得又充满恶意的开了口。

「没吃过的话，我请你啊。」

周围人像是听懂了他的意思一般，不停起哄着「赵少大方」，「鱼子酱给这贱骨头吃真是可惜了。」

我其实也不懂，屁大点县城的富二代能有多少钱，可我又知道，是钱便能压死人。

就着冷水的馒头，我都吃的饥一顿饱一顿，这份好不容易来的工作，我不想丢。

于是我的腰又向下弯了弯，说话语气也克制着软了下来。

我求他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一次。

可他不依不饶，加重了语气，让我把地上的鱼子酱舔干净。

我脸上发烫，强撑起的笑僵在脸上再也维持不住，只能呆愣在原地不知道如何动作。

在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宋凝突然冲了过来拽住了赵平的手，语气轻轻，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与讨好。

「赵平！赵平你答应过我的什么！你不要忘了！」

我听不懂她话中的意思，只隐约的觉得有什么隐情，可还没等我思索过味，就见赵平的巴掌落在了宋凝的脸上。

「你个贱女人还以为能向以前一样？和我提条件？」

宋凝嘴角破皮出了血，眼眶通红带着几分悲凉的看着我，这么多年我对她的爱意并未减过，从前见不得她受辱，如今也是。

「赵少何必因为我和夫人动气，鱼子酱吗，我吃就是了。」

宋凝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皱着眉，却依旧看着我不停的摇头。

我不敢看她的脸，低下了头。

赵平身边的人似乎嫌我太过墨迹，一脚踢在我的腿弯，我不受控制的跪下，那点可怜的自尊彻底被磨灭。

在我多年的白月光面前，我俯下头，颤抖着唇将地上的鱼子酱舔舐干净。

苦涩味在我嘴里蔓延开来，原来有钱人的食物，也没那么好吃。

宋凝的哭声似乎大了些，可还是被周围人带有恶意的嘲讽笑声盖了过去。

赵平蹲下身，将我的头按的更低。

「鱼子酱的味道好吃吗？哈哈哈哈。」

「可一点也别浪费啊。」

我被他不停地按压，摩擦着头，鱼子酱粘在我的脸上，滑稽可笑，像是一条染上了污渍的贱狗，他只抬起手，用手绢随意擦拭干净以后扔在了我的脸上，然后踢了踢我那条废腿，示意我滚出去。

我低着头，不敢去看宋凝的脸，狼狈的逃出了门。

脸上的刺痛感仍然残留，我不顾老板劈头盖脸的辱骂，直愣愣的走出了饭馆的大门。

外头雪下了厚厚一层，路上连行人都只有零星几个，我不想回去面对没有冷气而冰冷的家，却又连个容身之所都没有。

在超市门口徘徊了半天，还是走了进去，买了几瓶酒，还有平日里舍不得抽的贵烟。

坐在高桥上，冷风吹的我脸上生疼，几口烈酒下肚身上暖和了不少，心却依旧发冷，脑子里回马灯般的响起赵平和他狗腿们的嘲笑与羞辱。

响起酒馆老板的辱骂，响起他为了立慈善者人设把我推在媒体面前肆意宣传的沸沸扬扬。

响起房东催促房租，最后把我被子扔出来的场景。

最后的最后，定格在宋凝眼眶通红，满面是泪的脸上。

亲爱的宋凝，你曾经的离开是否有苦衷？你也是否在某个深夜里，在赵平的豪宅大床上后悔过自己的选择？

风携杂着烟灰越吹越远，身上满是烟味，过度吸入尼古丁呛的我肺生疼。

我不甘心活成这样，却又无能为力，于是逃避和死亡成为了我唯一的选择。

高桥很高，摔下去恐怕连尸骨也找不到，可我没有丝毫犹豫，只喝光了最后一口酒以后便纵身一跃。

身体快速坠落，耳边的风呼啸，沙沙作响扰着我的耳膜。

愿神佛开眼，原谅我的懦弱。赐予我重新来过的机会。

疼痛瞬间袭来，我陷入一片混沌之中，魂魄升空，眼睁睁的看见了自己的死状。

我看着自己身下炸开了一滩的血，身体被凹凸不平的石头刺穿。

阴间不收往死之人，我活着的时候无家可归，死了，也没地可去。只能闲着无事的闲逛。

直到那日，我去到了赵平家。

一片红光过后，再睁开眼，我竟回到了大学时代。

不相信似的掐了掐自己的胳膊，竟然感觉到了疼痛，呆愣了半晌，我忐忑的站起身，却发现自己的腿完好无损！

心下欢喜，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让我止不住喘着粗气。

我回到了故事最开始的时候！我还没为宋凝出头！更没被赵平威胁到退学，断腿。

更重要的是，我熟知上一世发生的所有事情，那岂不是拥有了金手指，能够趋利避害，走上人生巅峰？

正想的入神，止不住的笑，只一低头便看见了日历上大大的红字，五月二十号，正是赵平把宋凝堵在墙角骚扰的那天。

脸色沉了下来，我迅速跑出了教室，去救宋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