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结婚和死亡》 第二章 免费试读

变故，发生在我十七岁那一年。父亲生意破产，到处筹钱，不得不变卖家产，但还是资不抵债。我们从明亮的别墅搬到破旧的筒子楼，从高高的山顶摔落到黑暗的尘埃里。那一段时光很难熬。母亲也是在那时，不忍生活困苦，和父亲离婚，抛夫弃女，不知所踪。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可能母亲的抛弃，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父亲最后心灰意冷，跳楼身亡，将我托孤给梁承。梁承当时提出把景园卖掉，来帮父亲还债，父亲拒绝了。当时父亲语重心长地对梁承说：“孩子，这座房子是你父母留给你的，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处理它。

而且，它是你和阿玥最后的退路，它是你们的家啊。”果然，之后的十几年，它都是我们的家。秦裕恰好在那段时间申请到了国外的学校，准备出国留学。我没有告诉他家里的变故，直接提出了分手。本来也不爱，没必要拖他下水。那一年，我无父无母，孤零零一人。

我，只有梁承了。那段时间，我的内心强烈地不安。我怕被全世界抛弃，却又感觉自己已经被全世界抛弃。我努力地伸手去抓，却什么也抓不到。我的生活，一片灰烬。我开始封闭自己，每天把自己锁在黑暗的房间里。感受不到时光的流逝，把自己蜷缩在壳里。

只有在壳里最安全。梁承不厌其烦地照顾我，开导我，陪我走出了那段最黑暗的时光。只有梁承，是我的光。十八岁生日那天，我收到了我人生中最好的生日礼物：梁承向我表白了。“阿玥，我终于等到你成年了。”“我比你大十岁，在我眼里，你永远是最好的年纪，而我已经不再年轻了。”“我希望给你脊背依靠，给你翅膀飞翔，却又怕自己成为禁锢风筝的那根线。”“我隐忍、克制、自卑，藏起对你的爱欲，却疯狂地嫉妒秦裕，嫉妒他在最好的年纪，拥有最好的你。”

“阿玥，你愿意给我个机会照顾你吗？”“不是哥哥的身份，而是男朋友的身份。”我的光，原来至始至终，都是我的。我的梁承啊，你一直都是最好的梁承。谁都替代不了。从五岁到十八岁，梁承始终没在我的生活中缺席。原来我爱着的，同样也爱着我。原来，这个世界对我这么好。它把这么好的梁承，始终留在我的身边。我一转身，就能看到的地方。05我和梁承在一起了，十年，从我的十八岁到二十八岁。他跟我求婚过，但是被我拒绝了。母亲的抛弃让我不敢相信婚姻。

那一本红色的证书，并不能牢牢地拴住一个人，只有爱情能。他同意了，再也没有提过结婚的事情。我想过给他生一个孩子，但是他也拒绝了。他说我还小，他不想过早地用这些来拴住我，他想我只做自己。其实我知道，他在害怕。

他害怕我会后悔，他害怕我遇到更好的人。他害怕我不能在这段爱情里全身而退。可是在这个世界上，我们只有彼此，可以相依为命。我爱他，他是我童年的光，是照耀我一生的光。就算为这光，飞蛾扑火，我也在所不惜。只是，梁承不懂。他用他的方式来爱我，给我依靠，给我宠爱，给我安心。那时候，我想，没关系，我还有漫长几十年的时光。我来得及，等梁承明白，我的爱，是不离不弃。直到那一天，秦裕回来了。我的不离不弃，还未诉之于口，就来不及了。06秦裕在国外知名学府完成了本硕博连读，学成归来，帮家里打理生意。他回来，我很开心。秦裕在我心里，代表着，我曾经也是有一段无忧无虑的生活的。我曾经也是被全世界全心全意爱着的。

那天我们聊了很久，像是多年未见的好友。晚上回家之后，我跟梁承说了与秦裕见面的事情。他当时就表现出了不开心，只是我没有发现，依旧沉浸在自己久别重逢的喜悦中。“梁承，我觉得秦裕和以前很不一样了。我们聊了很多他在国外的生活，很精彩。”梁承打断我的话，听不出语气：“那你向往吗？”我认真地想了想：“应该是有点吧。”“我觉得我的生活有一些平淡，我会向往一些刺激、新奇的事物。”“可是我三十八了。” 梁承盯着我的眼睛，有些失落。

“我过了向往刺激、新奇的年纪了。” 我捧起他的脸，亲亲他的眉眼，故意逗他。“那怎么办呀，我的梁承老哥哥，如果哪一天我抛下你自己去追求刺激新奇了，那你岂不是很可怜。”不料，梁承却异常认真。他握住我的手，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摩挲。

“那我会祝福你。”随后，他又补充了一句：“阿玥，我们分手吧。”我们之前也不是没有过争吵，但是从未说过分手二字。他知道，分手对我来说，意味着抛弃，意味着崩塌。意味着这偌大的世界，我终将孤身一人。我有点慌， 十七岁那年躲在壳里的我，又出现了。“为什么呀，是又要抛弃我了吗？”梁承想上前抱我，我后退一步，躲开了。他就这样远远望着我，一如既往地深情。“阿玥，我没想过抛弃你，你依旧是我最重要的人。”

“只是我累了。我每天都在患得患失，想牢牢把你拴住，又怕你哪天会飞走。”“天地那么大，你总会想飞走的。”眼泪簌簌流下，我从没想过要飞走的。那些未诉之于口的爱意，他终归不懂。“你不知道，你是我的巢，我不会飞远的。”

“梁承，我们是彼此的唯一呀，我只有你呀。”他的目光中，夹杂着一丝无奈与悲伤。“是呀，你不会飞远，可你会飞走，一次又一次地飞走。”“阿玥，我承受不住的。”我站在他的一臂之外，却像隔着千山万水。“所以呢，就这一次，我动了飞走的念头，你便再也不想我飞回来，是吗？”他点头，如实答道：“是的。”看着他的深情，看着他的悲伤，我反而笑了。“梁承，你说你爱我，其实也没那么爱我。毕竟，你做好了随时放手的准备。”

“我们只有彼此，互相支撑，互相救赎。”“我真的是想要和你一辈子的，可是你不信我，你也不信你自己。”我曾以为，我们可以这样一辈子的。可是一辈子好长呀，长得让我有些怨恨。怨恨为何我们还未白发苍苍。 我擦擦眼泪，深呼一口气。

“梁承，我答应你了，我们分手吧。”可是天地这么大，除了梁承，我又有何枝可依呢？梁承，我五岁认识他，现在我二十八岁。二十三年了呀，我的生活大部分都是他。他把我按照他喜欢的样子来塑造，教我爱他、黏他。

可是他一旦发现我动了他不能掌控的念头，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来纠正我，而是放弃我。就像被他撞见我十五岁那场无疾而终的恋爱，第二天他便离开了家。这一次呢，他还是想后退。他爱我，却也在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放手。美名其曰是给我自由，其实只是怯懦，不敢奢求地久天长。我们明明还彼此爱着，却在不断地攻击彼此的软肋。这个世界上，我们都只有彼此了。是盔甲，也是软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