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梨笙》 第二章 满头满身都是弱点 免费试读

　　“谁准你叫十六***的？”灵漪微微眯起眼睛，撤手将暖兜递给身侧的人。

　　明黄色轻轻荡起来，她边走边说：“笙儿是南瑾的公主，既便是贱出，也是公主，你叫她***，活该被打。”

　　筱春身子倏然一震，脸色煞白的伏在地上，惊恐的看着灵漪脚上的云靴踱过来，过了她，走去梨笙身前。

　　梨笙身上痛，方才就一直坐在地上。灵漪从大氅里伸出手，附身去扶她。

　　“九姐！”灵茜慌忙叫了她一声。

　　梨笙看着那双伸出的手，指甲修的好看，白皙柔嫩的指骨上戴着亮丽的玛瑙戒指。梨笙记得这戒指，灵漪一年前说丢在了落尘苑，皇后便什么话也没说的下旨赏了她跟嬷嬷一顿板子。

　　现在想起来，腰上还觉得痛。

　　梨笙躲开那手，低头撑着地一点点站起来。

　　衣服上都是皱，沾了土脏兮兮的。梨笙拽了拽褶皱，又顺了顺额间乱了的发，重新站定后，行了个大礼。

　　“梨笙见过九姐，十姐，三哥，八哥。”

　　这些人她是记得的，每张脸孔都认得，所以每次见面都要行礼。不是叫封号，必须叫姐姐哥哥。得让他们记得啊！她还是个公主！

　　肃王笑起来：“九妹，你替人家出头，‘小东西’还不领你的情！”

　　梨笙眉间皱起来，低声道：“我叫慕梨笙，不是‘小东西’。”

　　十公主灵茜跟八皇子庆王顿时也跟着轻蔑的笑起来。

　　灵漪将手又放回大氅里，转了话锋笑道：“好久不见你，长进不少。”

　　梨笙看着她那张看似温柔实则阴冷的脸，梗着脖子说：“那炭火不是我弄倒的。”说完她又觉得这些人未必会信她，便垂了目光说：“九姐要是又执意认为是我做的，梨笙也没有办法。落尘苑里没有炭火，我赔不起。姐姐要是想要再赏我一顿板子，梨笙这就回落尘苑等着。”

　　又端着手行了个礼，梨笙转身想要离开。

　　“站住。”灵漪微微仰起下巴，精致的面庞，温柔一寸寸褪下去。

　　“来人，给我按住她！”

　　梨笙微怔，身子随即被几个太监钳住，架着胳膊牢牢的按跪在地上。

　　灵茜立刻兴奋的过来，轻声问：“九姐打算怎么做？”蓦地瞥见梨笙冷漠的眼睛，灵茜微微后缩着道：“八哥，你看她那眼神，像不像狐狸？”

　　庆王还在拧着手腕，扫了一眼道：“我看着倒像只还没学会咬人的狗！”

　　灵漪笑着，居高临下的冲着梨笙说：“笙儿，一提炭火算的了什么？我本不想发难你的。”

　　她微微俯身，离的梨笙近了些，道：“可你看透了我的心思，八哥说的对，你这条狗还不会咬人，可已经学会了窥探人，这就危险了。”

　　梨笙觉得很滑稽，天幕里颜色渐渐暗下来。太监宫女都在笑，筱春跟启寿早就躲到了庆王的身后。

　　数不清的绫罗绸缎杵在眼前，一下子像是回到了五年前，三年前，两年前，一年前。

　　总是这个阵仗，总是这些嘴脸，看到她跪在地上就无比开心，看见她挨巴掌就像是望见了烟火。

　　梨笙想要挣扎的手骤然松了。

　　灵漪的话一字字的荡过来：“做错事就得付出代价，你得罪的不是我，是贤妃娘娘。笙儿，九姐是在教你如何当好一条乖巧的狗，你懂吗？”

　　“九姐说的不对，梨笙不是狗。”

　　脸上的倔强一寸寸显现出来。灵漪眯起眼睛看着梨笙，轻轻道：“真有趣，每次都能看到不一样的你。”

　　“你还敢还嘴，越发贱到骨子里！”灵茜一个健步冲上来就要扬手打，梨笙盯着她看，连眨下眼都没有，那目光吓住了灵茜，她便吆喝起来：“启寿，掌嘴！”

　　启寿早做好了准备，撸起袖子扬手就是一记猛料。

　　梨笙只觉得口中血腥气更重，脸面刀刮一样，脑袋嗡嗡直响，眼前的物件都晃起来。她咬牙挣了挣，可惜手臂被人按的死死的，发了狠，眼底的血红冲上来，目光变得火一样的灼热。

　　只是那灼热转瞬又消散下去。

　　她太小了，没有及笄。像额前的碎头发，满头满身都是弱点，拿什么跟她们抗衡？

　　灵漪背后有皇后，灵茜跟肃王背后有贤妃，庆王背后有瑜妃。

　　梨笙在心底仔细的盘算，将那几个人的面容牢牢的记在心里。

　　差的是什么？差个受宠的母亲，差个高贵的出身。

　　可是抛开这些又差什么？戴着一样的皮肉，流着一样的血！

　　这样想着，梨笙突然收起愤怒，琉璃一样的眼睛满含可怜的看着肃王和灵漪，哽咽着说：“三哥，九姐，梨笙知道错了，梨笙求哥哥姐姐行行好，放了我行吗？”

　　肃王被她那双眼睛打了神，只觉得心头炙热，浑身的骨头都酥了，不等灵漪答话，他先挥手，笑道：“既然知错了，到底算是个主子，松了她吧。”

　　太监松了人，梨笙咬紧牙，快步上前，一手掐住灵茜的脖子，一手拔下她头上的碧云簪，只听灵茜一声尖叫，梨笙手上的簪子尖就杵在了她脖子上，她面上露了恨，盯着一众人冷语道：“别过来！谁再进一步我杀了她！”

　　众人都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到了，启寿结巴着：“你……你要做什么！那可是十公主，你放肆！”

　　众人眼眸里都是惊恐，灵茜更是吓得脸色苍白：“慕梨笙！你快……快放开我！”梨笙的簪子竖起来，灵茜哆嗦着，登时哭了出来，叫喊着：“九姐！九姐快救我！”

　　“十六，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灵漪眉头微微皱起，极力稳着口气，梨笙的双眼扫了灵漪一眼继而看向启寿，淡漠转做凌厉，厉喝道：“你，跪下！”

　　启寿被梨笙的怒气镇住了，怔愣着四周看看，灵茜急的跺脚：“狗奴才，没听见叫你跪下吗！快跪下！”

　　启寿膝盖扑通一声磕在地上，梨笙挟持着灵茜向前，蓦地问：“我是谁？”

　　众人瞬间都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启寿煞白着脸，心底一阵不情愿，他望向九公主灵漪，见她轻轻摇了摇头，他便明白了，双手扶地，头磕下去，低声道：“您是南瑾朝的十六公主，是启寿有眼无珠，还请十六公主大人有大量，放了十公主。”

　　那话音冒出来的时候，四周静的出奇，所有人都清清楚楚的听得到，梨笙盯着灵漪，庆王和肃王，还有那些宫女和太监，原本打了她的筱春此时低着头，眼神闪躲着。

　　梨笙心头被一种报复的快感充斥着，她松了灵茜，灵茜哭喊着躲到庆王背后，冲着她破口大骂道：“小贱蹄子，今日这仇我记着了，早晚叫你百倍千倍的还回来！”

　　梨笙敛着神，猛地把簪子掷到地上，咣当一声，灵茜顿时吓得没了声音。

　　寒风起，梨笙沉默着立在那里，可周围的太监宫女却没人再敢上前，灵漪眼底涌上笑意，上前道：“十六，凡事都有后果……”

　　“九姐是预备告诉皇后娘娘吗？”梨笙淡漠的截断灵漪的话，她折身行了个礼，温柔的笑：“梨笙抓住十姐脖子的时候就想到后果了，九姐要请皇后娘娘来惩治梨笙，梨笙就在落尘苑等着，但也请九姐记得，过了年，梨笙就及笄了。”

　　她端着礼，用话点着众人，灵漪心中冷笑，及笄！是指她也会有封号，跟她一样，是灵字辈的公主了吗？

　　她要跟她平起平坐呢！好啊！好极了！

　　灵漪将手从狐皮筒子里拿出来，摸了摸头上的金钗，道：“给十六公主让路，恭送十六公主回落尘苑。”

　　太监宫女让开一条路，梨笙直起身子，头也不回的离开。

　　“九姐！就这么让那个贱蹄子走了？”灵茜尖叫着。

　　灵漪的眼底涌出火光，庆王道：“狐狸养大了也是要学着咬人的！”灵漪凤眉微挑，恨声道：“拔去了牙，我倒要看看她怎么咬！”

　　她回身扫了一眼灵茜惨白的脸，安抚道：“放心，你这笔我给你记着，定叫你讨回来，只是最近我怕是有事顾不得她！”

　　灵茜听着她说，定神问道：“九姐，言将军是今日回朝还是明日？”

　　灵漪见她回神倒是快，道：“母后说要守岁那天了，怎么？你问这做什么？”眼神轻睨了灵茜一下，后者慌忙说：“我可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起言将军出战北昭也有一年了，想是去年这个时候走的。”

　　“九妹，待言冽这次回来，你们两个的婚事父皇也该做主办了吧。”肃王问。

　　灵漪想起言冽，万事怒火都消了去了，声音柔下去：“仗都打了一年，总要等他养养身子的……”

　　“三哥这样问，叫九妹怎么回答。”庆王揶揄着过来，道：“言将军这次对战北昭，可是将对方逼退至重陵以北，大获全胜，功不可没，父皇大约是要晋封，三哥，到时候恐怕他言冽的地位要比你我还要高了。”

　　这话犯了肃王的忌讳，他顿时冷了脸，道：“外戚能跟皇子比？八弟说话注意些。”

　　顿时没了看戏的心情，肃王冷哼着甩了袖子：“戏也闹腾完了，不是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吗？走了！”

　　“对对！快去皇后娘娘那儿！我且要告那***一状，叫娘娘好好惩治惩治她，可要气死我了！”

　　…………

　　落尘苑里新糊好了一层窗户纸，夜幕快要降下来了。嬷嬷从床上下来，走去院子里喊了一声。

　　僧尼从隔壁房间里出来，泥黄色的衣袍，手心里攥了串佛珠，道：“嬷嬷唤我何事？”

　　“小师父看见梨笙了吗？半下午都没见人影？”

　　僧尼摇了摇头，看看外面的天幕：“小公主不是顽劣的人，许是快要回来了。”

　　嬷嬷膝盖有旧疾，方才贴窗户纸的时候曲的时间太长，眼下疼的厉害，僧尼便扶着她朝院子里走。

　　苍老的模样一边俯身揉着膝盖，一边冲着苑外面叫：“笙儿？笙儿？”

　　冷风吹着院落里的枯树枝簌簌的响，嬷嬷越发担心：“可不能叫她去御花园附近，守岁时候要到了，各宫可是走动的频繁。”

　　僧尼叹了一声阿弥陀佛，秀丽的面庞低声说道：“小公主聪慧非凡又有佛祖保佑，既便有人为难，也定会躲过的，嬷嬷不必担心。”

　　嬷嬷攥了攥她的手，布满皱纹的脸上一派清明：“这话能安慰的了你，却唬不住我。我在这宫里将近四十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若真是躲得过，落尘苑里何故连快取暖的炭火都没有？”

　　“你那佛祖对着笙儿闭了一只眼睛，早护不住她了。”

　　僧尼一声声念着“阿弥陀佛”。嬷嬷便拽着她要出苑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