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扭的瓜真甜》 第2章 浮游生物的生存法则 免费试读

现在回想起当初，苏南果只觉得自己可真是年少又天真无知。

追沈建安这件事，苏南果属于无师自通那类型的。

专程去排队给他买稻香村的绿豆糕、蛋黄酥、枣泥糕、锅盔、布丁蛋糕做早点，只因为听说他喜欢吃。

而沈建安也是比她预想中好追的不可思议，竟然真的就被几块糕点收买了，反正一个假期回来，大家惊讶地发现，班里的第一和第二化敌为友，在一起了。

沈建安虽然做同学不怎么样，但做男朋友还算说得过去。

冬天早上热乎乎的早饭、生理期的红糖水、节日的小礼物他都不会忘记，为了她还会去留意她喜欢的球员的比赛。

他一向懒得解答别人的问题，却独独愿意花费大半天的时间陪她去抠一道难、偏、怪题。

而沈建安对她的要求就两条：不许说脏话、好好学习。

恩，和她爸一个标准。

但比她爸管的还严。

一向无法无天的“果哥”在沈建安这算是遇到了滑铁卢，怂了胆。

有一次趁老师不在，班里偷偷开电视看篮球赛，苏南果看着电视里下黑手的球员，气的忍不住低骂了一声：“傻叉!”

一转头触及沈建安的目光，苏南果一个激灵，就听沈建安的声音冷冷地响起：“你再说一遍?”

说脏话被沈建安抓了个正着，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苏南果面子有点下不来，张了张嘴，还想再挣扎一下，可又看了一眼沈建安，最终只是舔了一下嘴唇，老老实实地闭了嘴。

在场的哪儿见过苏南果这么温顺的样子，纷纷看傻了眼。

苏南果其实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喜欢沈建安、也说不清楚他们为什么会在一起，是以更说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分手，但这件事的起因是她为了看NBA季后赛逃了课外班。

而且不止一次。

起初沈建安还会帮她签到掩盖过去，但接连劝阻她无效，沈建安威胁她如果再敢逃课他绝对不再帮她，苏南果没信。

后来被通知了家长，被她爹狠狠地骂了一顿，苏南果才知道沈建安真是说到做到。

果哥怎么忍得了这口气?

分手!

其实只是想让沈建安哄哄她，哪知道钢铁直男沈建安见她“冥顽不灵”的样子，一气之下没接话。

他们就这样分手了。

稀里糊涂、莫名其妙的分手了。

总结这件事，苏南果有一个觉悟：沈建安果然是一个一丝不苟、说到做到的人。

但对于他作为男朋友的这种行为，苏南果只有七个字评价：智商超群的笨蛋!

后来苏南果果然因为逃课遭了报应，高考失利又复读了一年，两个人也自此断了联系，连个同学录都没留。

原以为这辈子都不用再见面了。

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

可现在，看着眼前的沈建安，虽已不是当年穿着白色校服清朗俊逸的男生，一身整洁的白大衣下，整个人显得更加成熟和沉稳，她却依旧能一眼认出他，还有他身上那“闲人勿近”的气场，倒真是一点没变。

先前准备的撒娇的话、讨好的话她是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僵在那里，一时不知进退。

沈建安也认出了她。

时隔九年，除去刻意涂了口红的嘴唇，她依旧是素净的模样，简单的马尾辫、旅游鞋，抬头的那一刻有阳光自窗外映在她的身上，他忽然被晃了眼。

只是她此刻手里拎着一个大礼盒有些局促地站在这间陌生的办公室里，已然不似当初混不吝的气势。

他迟疑了片刻，“你就是外科要做课题的?”

苏南果谨慎地点了一下头，“是。”

他的目光扫过她手上的东西，不由蹙眉，“拎着礼盒做什么?”

苏南果这才想起自己手上还拿着东西，赶忙放到了桌面上，“给你的……”

却又觉得这么说未免太过刻意讨好，补充道：“给内科老师们的见面礼。”

沈建安面无表情地打量着盒子上“稻香村”这三个大字，半晌，问她：“你给谁都是这些东西?”

苏南果点了下头。

沈建安没有再说话，只是苏南果看到他的脸色暗了一暗。

后来从神经内科办公室出来，她才想起来自己当初追沈建安的时候好像用的就是这家的糕点，隐约感觉好像是有哪里奇怪。

可转念又一想，稻香村又不是沈建安家开的!

她花钱、她消费、她爱送谁就送谁!

原以为出门撞见前男友已经是今天最背的事了，却被想到她这一天的背字运还没走完。

晚饭的时候，苏南果原本正在食堂好好地吃着饭，忽然有他们科里的两位老师周启南和贺晓光端着盘子坐到了她隔壁的桌子上。

吃着饭，老师们也不忘了聊一聊最近医院的大事，要说影响最大的一桩，大概就是胸外张副主任急诊手术没救过来病人，被病人家属给告了。

贺晓光叹气道：“听说是个酒后骑摩托，车祸外伤的病人，挺年轻的，其实已经没什么希望了，家属非闹着要做手术，不做就闹事，当时老张也是觉得可惜，就答应试试，早就交代好了生死有命，谁知道家属转头就要天价索赔，本来就忙的要命，还摊上这种事，老张最近可是一脑门的官司。”

周启南也是跟着一叹气，却又忍不住说：“也怪老张太心软，伤的那么重，还上什么台啊!”

贺晓光摇了摇头，“也不能那么说，家属难缠是家属的事，病人毕竟是才二十多岁的病人，谁看着忍心啊!”

周启南将嘴里的饭咽了下去，冷笑了一声，“真遇上那种看着就不讲理的家属，我肯定不会拿自己的职业生涯冒险，他都不拿我们当人看，***吗啊?再说了，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我没那个神来之手，能把该做好的手术做好就不错了，那种九死一生的手术我可没那个能耐。”

对于这种言辞，“侠义”精神的苏南果几乎是本能的冷哼了一声。

这一哼不要紧，引得两位老师齐刷刷地向她看了过来。

这一下，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惹祸了!

是以凌晨一点睡梦中接到值班二线周启南的电话，苏南果真的是一点也不意外。

电话那边周启南的话简短直接：“来了台急诊手术，可以入组陈主任的课题，快过来帮忙。”

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没给苏南果任何拒绝的机会。

苏南果揉了揉眼睛，从床上爬了起来，大概是被她的动静吵醒，上铺的袁瑜欣打着哈欠问：“你们老师又叫你上手术?”

苏南果应了一声：“恩。”

袁瑜欣替她抱不平：“不是说外科都是女的当男的用，男的当畜生用?怎么你们科专欺负你这个女的?你师兄呢?”

苏南果想起今天白天见到肖文勤时他那个大黑眼圈和肿眼泡，撇了撇嘴，“那畜生连上了72小时班，已经累死了。”

袁瑜欣愣了一下，随即长叹了一口气，“这个世界果然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啊，我们这帮小虾米怎么活啊……”

苏南果打断她，“别别别，我可不敢当自己是虾米，在这医院里，我也就算个浮游生物吧，浮游生物的生存法则就是听话，老师叫你三更到，你不敢拖到五更天。”

袁瑜欣想了想，“还真是。”向她挥了挥手，随后翻了个身，接着睡去了。

苏南果匆匆赶到了急诊室。

和家属交待病情、说服家属同意加入课题、谈手术的知情同意、填写患者的入组信息，这一大圈杂活忙完，已经将近凌晨三点，苏南果正准备进手术室，偏巧这个时候，神经内科值班的三线大主任叫了急会诊。

主任亲自叫会诊就说明事情非同小可，周启南将前一位病人的手术安排好给其他医生，就带着苏南果匆匆的赶了过去。

是一个产妇。

产后18天，颅内静脉窦血栓形成，静脉性脑梗死伴出血，人昏迷不醒。

人才30岁啊，因为身患抗磷脂抗体综合征，之前两次怀孕两次胎停，连吃药再打针三年多这次才生下来的孩子，原以为终于苦尽甘来，却没想到天意如此，她还没来得及多看孩子几眼。

患者母亲哭着说：“我女儿起初的时候只是头疼，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啊，求医生救救她!”

别问患者怎么头疼了十几天才来医院，因为她经历过的疼痛比这要多了去了，原以为忍忍也就好了，又哪里想到会是这么严重?

患者的丈夫却是怒目圆睁地盯着他们：“求他们做什么?他们本来就必须得救!”

隔壁组的神外医生已经拒绝了开颅，患者颅内压过高，开颅减压只怕连手术台都下不来，现在只有他们介入拉栓治疗还可以勉强为之一试，但风险同样很高，获益谁也不能保证，尤其是像这个患者这样特殊的情况。

可如果连他们也拒绝，就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

看着眼前苦苦哀求的患者母亲，一旁是患者丈夫凶神恶煞的样子，周启南长叹了一口气，说：“那就做吧。”

苏南果一怔，不由偏头望向周启南，那个人曾冷笑着在食堂和别人说：“真遇上那种看着就不讲理的家属，我肯定不会拿自己的职业生涯冒险，他都不拿我们当人看，***吗啊?再说了，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我没那个神来之手，能把该做好的手术做好就不错了，那种九死一生的手术我可没那个能耐。”

可眼下，就连苏南果都能一眼看出来患者的丈夫绝非善茬，病人的病情极其危重，周启南却答应了要做手术?

刷手的时候，苏南果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为什么，为什么要冒这样大的风险去做这台手术，却听周启南长叹了一口气，他说：“我能怎么办啊?这个病人实在是太可怜了……”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却比说了任何话都击中人心。

苏南果随后加快速度给病人做完术前准备，再把手术区消了毒，介入的手术是要在放射线下完成的，她正准备去穿防护用的十几斤的铅衣，却被周启南拦了住：“你出去歇会吧。”

苏南果怔了一下。

后来想了想，才明白这是老师照顾她女孩子家年纪轻，想让她少挨点辐射。

这混乱的一天。直到站在手术间隔壁的记录室里，苏南果的脑袋还是懵的，只是当隔着一层铅玻璃，看着里面老师们忙碌的身影时，在这深夜冰冷的医院里，她的心底忽然生出了几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