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如斯免费读全文 叶简南江墨小说无弹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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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2020-06-02 15:55:03 编辑:诗梦

一别如斯 已完结

一别如斯

分类:现情 来源:快看 作者:佚名 主角:叶简南江墨

高质量小说《一别如斯》是来自作者佚名最新写的一本现代言情风格的小说,文中主角是叶简南江墨,文中的爱情故事凄美而纯洁,文笔极佳,实力推荐。下面是简介:——我只想赢。——这是一生唯一的信念。十年光阴叶简南大梦初醒如果没有了江墨赢了,便也是输了北风三百里花火人气连载天才围棋手X工科少女我不动声色地永恒地爱你“江墨,我最大的愿望……”——是希望你回到我身边。

《一别如斯》 第二章翰城童年 免费试读

01.

十年前。

翰城,八月,秋储巷。

也忘了这座小城是什么时候改名为翰城的了,约莫是宋朝的时候出了几个有名的书法家,这边陲之地便被赐了个“翰”字。也是机缘,自那时起,住这里的人便有了尚雅的风气,琴棋书画,人人略懂。

懂是懂,却也没再出过什么大家,只留下古迹无数。秋储巷百年沧桑,最里面的宅子旧时是翰城棋院,几经易手,被改作“闻道围棋学堂”,种了满园繁花,名作“无尽夏”。

闻道,是取自古语“朝闻道夕死可矣”,也是指翰城围棋名家“江闻道”。江先生20世纪80年代曾作为国手出征海外,三十岁得了一女。巅峰生涯已过,他隐居翰城开设围棋学堂,当得起一句“桃李满天下”。

最开始叶简南于江墨而言,也不过是父亲的一个学生罢了。

“哎,分组结果出来了!”

随着一声呼唤,***在棋室的孩子们纷纷雀跃起来。在这里学棋的孩子约有六十个,按照水平高低分成“甲乙丙丁”四个组。分组模式实行计分制,每月一变,胜率高的会被分到甲组,也就是棋力最强的十五个孩子中。

满室嘈杂中,只有两个孩子没动。

他俩也不过十岁左右的年龄,气质却一个比一个沉稳。执白棋的是叶简南,执黑棋的叫祁翎。

叶简南虽说岁数不大,但气质冷然,端坐起来像个小大人。而他对面那叫祁翎的,则有些一言难尽。

即便这年龄的孩子还没长开,祁翎的五官也算得上很俊俏了。高鼻深目,侧脸的线条刀削斧劈般锐利。然而自领口起,刺目的红色印痕沿着脖颈向上攀爬,覆盖了他整个右脸。

像是被地狱之火燎烧过。

漫长的沉默后,他从棋盒中摸出两颗棋子,放到了棋盘边线之外。这一动作,在围棋中即是“投子认输”。

祁翎没有复盘的意思,他拿起书包,默默走到分组表前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这个月的第一名……仍然是叶简南。

说不沮丧是假的。

在闻道棋堂里,“第一”的含义远远不止名词本身那么简单。当时围棋界的国手常刀与江闻道私交甚好,每年都会为棋堂里最优秀的小棋手提供一个在“常刀围棋道场”冲段训练的名额。冲段是业余棋手迈向职业棋手必经的一道门槛,其异地奔波的路费、住宿费、训练费,对普通家庭来说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但只要被常刀围棋道场选走,这些关于钱的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可如果不能被选走,祁翎家里是绝对不会给他负担这笔昂贵的费用的。

沉默片刻,他垂着头走出了棋室。

小棋手走得七七八八,到最后只剩叶简南一个。他端坐在棋盘前,努力回忆着祁翎的每一手,一个人把刚才的对局重复了一遍。

即便与祁翎对阵他赢多输少,可叶简南还是出了一身冷汗。

祁翎的棋风很凶,每一招都有着强烈的赌博意味,连江先生给他下指导棋的时候都会感叹这孩子杀气太重。若不是最后阶段他连出两次昏着儿,叶简南这一盘也赢不下来。

“同学,我要打扫棋室了,”门口传来清洁阿姨的声音,“快回家吧。”

天色已晚,叶简南沿着一条偏僻巷子回家,满脑子都是方才的棋局。

身后忽然传来刺耳的鸣笛声。

他猛地往路边一跳,一辆面包车与他擦肩而过。紧接着,巷子尽头有什么东西被撞翻了。

而那面包车只是加速驶远,没有半分下车看看的意思。

油门声消散在夜色中,紧接着,一阵极其细微的鸣叫又传进了叶简南的耳里。他顺着声音望过去,竟看到路面上有只小鸡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它显然是从巷子尽头被甩过来的。叶简南走近两步,只见它爪子畸形地扭曲着,鸣叫声格外悲凉。

他弯下腰将它捧了起来。

巷子尽头有说话声,他远远望过去,是个中年女人和一个小女孩,还有……

一地的小鸡。

路边有个被撞翻的泡沫盒,大约就是刚才那面包车的杰作了。一大一小两个女人手忙脚乱地抓鸡仔,再把它们丢进盒子。

他急忙往那边走去。

然而,路似乎有些过分地长了。

他才走到一半,那边就已经收拾妥当。那女人唉声叹气地跨上电动车,把装鸡仔的盒子捆到后背上。

“谢谢你啊,小姑娘。”她好像说了这么一句。

然后就风驰电掣地离开了。

叶简南极少大喊大叫,跑了几步才发现真的追不上了。他一筹莫展地看看手里的小鸡,又一筹莫展地望向了巷口。

正巧对上那小女孩的眼神。

叶简南有点脸盲。

昏黄的灯光下,他只觉得这小姑娘看起来很眼熟,眉宇间似是有着……

江老师的影子?

还没等他出声,对方先开口了:“叶简南,你怎么还在这儿?我爸爸不是早就下课了吗?”

哦,是江闻道的女儿江墨。

棋盘上培养出来的不动声色,让他即便内心有着“恍然大悟”的感觉,面上也没什么表示。江墨从头到脚地把他扫了一遍,目光最终定在他手里。

“这……这不是刚才那阿姨的小鸡吗?它、它、它怎么瘸了?”

江墨望向他的表情让叶简南觉得这只小鸡的噩运似乎与他有关。

不!才没有!

他踏上一步,和江墨面对面站在一起。

“伸手。”

江墨被他的脸色吓得一哆嗦,手不由自主地伸出来。

小鸡重心一变,被递到另一双手中。它撕心裂肺地“叽”了一声,眼睁睁地看着它的前任主人毫无留恋地转身离开。

江墨愣了愣,随即迈开步子追上去。

“叶简南,你干吗给我呀?你快去还给那个阿姨啊,她才走——”

顿了顿,她似乎也回忆起了那阿姨绝尘而去的车速。小鸡被她颠得东倒西歪,在她手里凄厉地鸣叫起来。

她仰天长叹:“可我不会养鸡啊,它死了怎么办?”

叶简南歪了下头,回身冷冷开口:“不许死。”

然后,他便转身离开,背影在月色中如临战托孤的侠士。

江墨低下头,只见小鸡一屁股坐到她手心里,伸着一只瘸脚,脸上写着六个字:“你得对我负责。”

02.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祁翎得了第一,叶简南则掉到第二。

棋盘上胜败乃兵家常事,但这是自叶简南问鼎后第一次魁首不保,在围棋班内引起的轰动自然不言而喻。人们纷纷挤到名次表前看热闹,只有两个人心事重重。

一个是叶简南。他自我反省许久,终于得出自己是把过多的心思花在养鸡上才导致如今的退步,暗暗下了和江墨告别的决心。

一个则是祁翎。

按理说他赢了,是不该这么面色凝重的。但他死死盯着棋盘,眼神变得更加慌张了。

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侠客在修习绝世武功时,先前内力尽失,一时间变成一个废人。但一旦神功练成,便天下无敌,无出其右。

叶简南一定是在酝酿一个绝世棋招,不然以他的水准,怎么会……怎么会输给自己?!

抬起头,叶简南已经不在了。

“看啊,他根本不在意这一时的得失。”

想到这儿,祁翎越发面如死灰了。

另一边,棋堂后院。

“你,以后不来了?”江墨惶恐地问。

她怀里抱着的是已经开始换毛的小鸡,鹅黄色的绒毛褪去,失去了当初憨态可掬的模样。脖子上秃了一块,翅膀上抽出羽毛,整只鸡长得越发刻薄。

“它现在已经不会那么轻易就死了,”叶简南低着头说,“我们要考核,我就……不再来了。”

江墨无法拒绝,哀怨地点点头,目送着他离开的背影。

叶简南一边走一边想:怎么不就是养只鸡,却有一种自己是个负心人的感觉啊……

03.

他很快就不用再为自己的离开感到内疚了,因为就在小鸡换掉羽毛的第一个月,江叔叔对它的叫声不堪其扰,只能将它送去乡下的亲戚家。

江墨又哭又闹,却无法扭转乾坤。那大约是她此生第一次面对离别,撕心裂肺不过如此。叶简南草草结束和同学的对局,特意去小花园找到了她。

江墨坐在草坪上发呆。

她说:“叶简南,它会不会被吃掉啊?”

叶简南说:“不会的,我问了阿姨,她说要留着它下蛋呢。”

可江墨仍是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样子。

叶简南真是头痛极了。他觉得自从遇见江墨,自己一帆风顺的人生就开始面临一个又一个难题。养鸡就算了,如今连“如何哄女人开心”这一千古难题也摆到了他面前。

无奈他这个人责任心太强,且习惯性把责任归到自己身上。他觉得既然整件事都是因他而起,那他就有义务管到底。

“哎,”他忽然眼睛一亮,握住江墨的手腕,“你跟我来。”

秋储巷以北,沿河而过,是一条商业街。不同于翰城新区的繁华,这条街上多是百年老店,中药铺、糕点店、卖画具的“今古堂”,还有专门卖棋具的“烂柯社”。

烂柯,围棋别名。传说晋代有个樵夫在山上看到几位童子在下棋,没看一会儿便发现自己的斧柄已经腐烂了。等他回到人间,百年已过,亲友皆逝。

一局棋,百年老,烂柯之名由此而来。

棋具店的主人姓过,无妻无子,却收养了个小傻子做孙子,给他起名小弈。街上的孩子都欺负小弈迟钝,只有常来店里和过爷爷下棋的叶简南对他好。

看见叶简南从街尽头走来,小弈欢天喜地地冲进门:“爷爷!简南哥哥来了!”

“傻孩子,”过爷爷说他,“看见简南比看见爷爷都高兴。”

小弈“嘿嘿”一笑,挠挠头:“简南哥哥对小弈好……简南哥哥还带了个姐姐过来!”

门口的风铃叮当作响,过爷爷闻声抬头。墙壁上悬挂的棋谱被风吹得扬起,拂过两个孩子的面颊。

他摘下老花镜:“小叶子,你干什么?”

过爷爷长得有些吓人,江墨躲到叶简南身后,充满戒备地打量着店里望不到尽头的货架。

“过爷爷,你那儿不是有一套……蛤棋石的棋子吗?”

老人闻言猛然抬头,眼睛瞪得比棋子还圆:“你问它干什么?那是顶级的雪印蛤棋,你知道要多少钱吗?”

叶简南急忙辩解:“爷爷我知道,我……我是想买一颗。”

“瞎胡闹,”老人推开他的手,“你当是买糖啊?”

小弈不高兴了:“爷爷,简南哥要你就给他嘛!”

过爷爷气得直吹胡子:“要不说你傻,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江墨眼圈还是红的,莫名其妙地就被他拉来了这里。她皱起眉看着他:“叶简南,你到底带我来这儿干什么啊?没什么事我回去了。”

老人脸色一变。

回过身,他一掌把叶简南按到柜台下。

“哦,原来你买棋子哄小姑娘开心?”

“开不开心……就看您卖不卖了。”

爷孙俩蓦地弹起,老的那个仙风道骨地捋了捋胡子。

“嗯,这个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棋子黑白成双,不能只卖一颗呀?这样吧,小叶子,下个月店里的棋子存货要大清洗,你来给我打下手,我送你两颗棋子好了。”

烂柯社棋子数以十万计,这老家伙纯属趁火打劫。然而叶简南骑虎难下,挣扎着抽了抽嘴角:“行吧。”

蛤棋石的材料是蛤贝。蛤贝自然生长,花纹薄厚不一。而雪印则指的是花纹均匀且可通体贯穿的蛤棋石,可谓是千里挑一。这样手工打磨出的一副棋子,说价值千金亦不为过。但蛤棋为白,与之配套的黑棋是用那智黑石打磨而成。过爷爷从库房最宝贝的匣子里摸出一黑一白两颗棋子,递给了身后双眼放光的叶简南。

谁知这小子得寸进尺。

“爷爷,你家是不是有打孔机?”

一贯端庄稳重的叶简南冲过爷爷绽开一个死皮赖脸的笑:“爷爷,给我们打个孔吧。”

等到走出烂柯社时,江墨还是迷迷糊糊的。

“你为什么要送我这个?”

棋子打了孔,孔里穿了根线,便成了一黑一白两条棋子项链。叶简南把黑棋塞进自己的领口,又帮江墨把白棋的戴到她脖子上。温润莹白的蛤棋石戴在颈间,让一切钻石珠宝都黯然失色。

“别人我不保证,”叶简南轻声说,“江墨,我不会走。如果哪天我不在了,你就和这颗蛤棋棋子说话。

“蛤棋石与那智黑石会互相感应。

“我会回来找你的。

“我和你承诺。”

04.

夜深忽梦少年事,再醒来时,天光微亮。门外有脚步声,大约是江墨已经起床,正在洗漱。

叶简南坐在床上愣了一会儿,便将衣服穿好。谁知一开门,却迎面撞上个茫然的背影。

江墨穿了件米白色的毛衣,肩膀单薄瘦削,怔怔站在书架前。

他有些疑惑,轻声喊:“江墨?”

对方身子一僵,赶忙将手里的东西往下放。谁知手一松,首饰盒子“咣当”一声坠地,木盒盖翻开,露出一条棕色线绳。

叶简南也愣住了。

棕色的线绳,下面串一颗玉珠,再下面,是一颗打了孔的黑色棋子。

两个人皆有片刻沉默。

翰城终年的温润气候,秋储巷昏黄的灯光,闻道棋堂的杨柳。童年往事铺天盖地地涌来,江墨低下头,将那智黑棋子捡起来,装得若无其事。

她问:“你还留着啊?”

叶简南轻声道:“一直留着。”

他走到她身边,接过首饰盒,把它重新放回书架。

江墨的表情很复杂,她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抱起手臂,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叶简南,你骗人。”

他顿住了动作。

江墨揉了揉眼睛,转身进了卫生间。关门的最后一刻,她转过身,也没有责怪的意思,语气竟似开玩笑一般:“蛤棋石与那智黑石才不会互相感应呢,我说了那么多次,你从来没有回来过。”

门被“咣当”一声撞上,叶简南的神色终于显出几分黯然。

昨夜温度又降,他的车顶亦盖上一层厚厚的白雪。等他收拾完毕时,江墨已经先下楼等他了。

推开公寓的门,他走进奈县的茫茫白雪中。

大雪把一切都盖住了,脚踩在地上发出“嘎吱”的声音。时候太早,院子里还没别人,叶简南裹紧大衣,沿着地上那串新踩出的脚印走过去。

江墨的步子迈得很大,和她小时候一样,总是大步流星的。停车场新停了一辆厢式货车,把他的那辆车遮得严严实实。绕过货车,他忽地愣住了。

他车窗上盖了一层雪。

很薄很细的雪,把车窗染成一张白纸。纸上用手指画出了四个大字:

要开心啊。

“开心”笔画少,写得还规整些。“啊”字写得潦草,雪花粘连,糊成一团。

脖颈忽地一凉,他惊叫一声,回头便抓住始作俑者的胳膊。江墨身子一躲,没被抓住的那只胳膊扬起来,往他脸上糊了一团雪。

他躲闪不及,又好气又好笑。

“你干什么?”

江墨挣脱不开,帮他把雪掸干净。

她说:“叶简南,扯平了。”

沉默片刻,她又说:“叶简南,你开心点。”

你开心点啊。

叶简南低下头,看着江墨黑发上沾染的白雪,心里忽然起了个古怪的念头。

从公寓开车去机场,那念头迅速地生长壮大,让他手指忍不住有些痉挛。他装得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帮她送行李,陪她办登机手续,给她买了早餐。

直到分离的最后一刻,江墨转过了身。

“叶简南,这应该是我们最后一面了。

“那就……再见啦。”

他没有回答,只和她摆了摆手。

她转过身,朝人潮汹涌处走去。叶简南望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嘴角慢慢浮起一丝笑来。

最后一面?

江墨,既然能与你重逢。

那我就再也不会错过。

05.

L大,女生宿舍。

从奈县回来已经半个多月了,江墨在学校的生活也逐渐回到正轨。闹钟响了三遍,江墨才睡眼惺忪地从被子里爬出来。对铺的钟冉半梦半醒地坐起身,扒着床栏杆问她:“今天有课?”

“没有,”她叼着牙刷一脸颓废,“我得去给大一做助教。”

“斌老板器重你,别这么丧。”钟冉给她打气。

斌老板即是江墨大三的课题导师廖斌。这位五十多岁的软件工程系主任并未被世俗对于程序员的偏见所绑架,将软件工程系主任和曲艺社骨干人物的双重身份融合得天衣无缝,且以“对自己实验室学生的个人问题格外关怀”闻名全校。鉴于他每年稳定促成五对的战绩,江墨他们软件学院内网被L大学子称为“世纪斌缘网”。

除了带他们大三的做课题,这些教授还得承包两节低年级的基础科目。斌老板大手一挥认领了高数,然后把判作业、签到这些任务全交给了自己的得意门生江墨。

江墨去阳台把漱口水吐了,洗了把脸就要出门。

“墨姐,”钟冉伸手死死拽住她,“我求求你打扮一下再出门,让大一新生对未来自己的大学生活有点期待。”

“期待?”江墨翻了个白眼,“进了软件学院,就不要对大学生活有期待了。”

高数课在明哲楼三楼。江墨进去得迟了,斌老板已经坐在讲台上整理着课件。看见她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他“哼”了一声,丢给她一本花名册。

“大三的学姐,一点带头样子都没有,”斌老板横了她一眼,“点名,点完名上课。”

台下坐了四十多个人,新生刚结束军训,江墨看了一眼台下无数被晒得黝黑的面孔,清了清嗓子,从花名册上第一个念起。

L大军训时间出了名地长,被训练了大半个月的男生嗓音嘹亮,一声声“到”字震裂苍穹,吓得江墨险些跌个跟头。

然而念到第一页末尾时,她的声音突然停下了。

上一个学生以为点名的学姐没听见自己的答到声,提高声音又喊了一遍。江墨抬起头,视线循着教室转了一圈,不期然地对上了一张明显没经历过军训的白皙面孔。

“江墨?”斌老板听出不对劲,抬眼看着她,“你发什么愣呢?”

她如梦初醒,低下头,格外艰涩地开了口:

“叶,简,南。”

“到。”

清朗的男声从教室后排响起。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江墨如芒在背。

她知道他坐在后面,她甚至知道他应该是在看着她。好不容易挨到下课,斌老板却叫住了她。

“别动,坐那儿等着。”

她绝望地瘫下去。

斌老板的夕阳可能是过于红了。不但唱戏,还要跳舞;不但拉二胡,还要下围棋。叶简南的到来,对他而言是天降大礼。

“久仰大名,”斌老板像古代人似的冲叶简南抱拳,“叶大师可是棋迷的偶像啊。”

叶简南还能说什么呢?他后退一步,也像个古代人似的推辞:“不敢当,不敢当。”

“学高数的时候,我是你老师。下围棋,你就是我老师了。什么时候有时间,叶大师给我指点一盘,好吧?”

江墨翻了个硕大的白眼。

这个白眼翻得太明显,一下就把她的存在感加强了三倍。斌老板像是忽然发现了这么个学生的存在,“啪”的一声拍了下桌子。

“对,这是我的学生,也是你的学姐。江墨,带你学弟去学校转转,好好招待一下。”

江墨张口结舌,眼睁睁地看见叶简南回过头,朝她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学姐,带我转转去吧。”

两个小时后,江墨坐在食堂里,对着学院群里《优秀运动员免试入学推荐名单及信息公示》的文件露出了绝望的表情。

L大每年都会接收一批在专业领域上卓有建树的国家运动员,今年也不例外。除了田径等老牌项目,棋院今年也推选过来几个棋手,叶简南就是其中之一。

这位棋手把她的饭卡推回桌子一侧,语气不无揶揄:“江墨,你是不是对我来你们学校念书特别不满啊?从上课起就没给我好脸色。”

她瞪了他一眼:“没有。”

沉吟片刻,她接了一句:“扮猪吃老虎,居心不良。”

“下午记得带我转学校,廖教授委派的任务。”

“我下午有课。”

“你没有。廖教授那儿有你的课表,我看见了。”

“叶简南?”她俯过身,格外认真地看着他,“你怎么现在这么死皮赖脸?当初那个冷漠儿童去哪儿了?”

叶简南对上她的目光,身子微微半仰,神色忽然略带黯然。

“他啊,”他垂下眼看着汤匙,“他死了。”

江墨一愣。

L大校园中间有条马路。马路以东的建筑多是新千年以后建造的,因此被称为新校区;马路以西则是原L大旧址,有山有水,人文景观和自然景观都更为丰富。

江墨没想到叶简南指名要去老校区的中山楼。

“那栋楼算文物,平常都不开放,你去那儿干吗?”

“我认认路。”

“认路?”

天有些阴,叶简南抬头看看云彩,若有所思:“这周六有场围棋比赛,在学校中山楼举办。”

“是吗?这么大的事,我们怎么不知道?”

“除了对棋手算大事,现在谁关心围棋?”

他说的倒也是实话。江墨带着他东拐西拐,总算踏上了通往中山楼的小道。老校区的规划布局也很是传统,条条小路九曲十八弯,路边点缀着山石树木。

“怎么棋下得好好的,来L大上学了?”

“常老师推荐的我。”

“就是办常刀围棋道场的那位?”

“嗯。”

“学什么?”

“投资学。”

“祁翎也来上课?”

“是,不过,他高数没和我安排在一节。”

“叶简南,你当我傻啊?投资学是经院的,你在软件学院系统里上高数,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对啊!”他倒承认得毫不勉强,“我知道助教是你,就和校领导说我时间周转不过来,特意把高数课选到你们系里。”

江墨一时语塞。

抬眼便到了中山楼,大理石浇筑出巍峨的楼宇,在半明半暗的天空下气势逼人。二楼的窗户缝隙里有泥土,竟然生长出了一株鹅黄色的花儿来。

“看什么?”江墨问他。

叶简南目光在木雕的窗框上流连片刻:“好像翰城棋堂。”

他不说也就罢了,他一说,连江墨也想起了那栋古老的建筑。有水滴落在她脸上,江墨忽然反应过来:“叶简南,下雨了。”

中山楼不让进,附近也没有避雨的地方。江墨着急往回跑,叶简南倒是不紧不慢。黑云迅速压过来,风吹得草木飒飒作响。

她急走了两步,身后的人却毫无跟上来的意思。

“快走啊!”她急得一把抓住叶简南的手腕,“被淋湿了怎么办?”

人与人相处久了,很多肢体动作都会成为习惯。叶简南体温低,江墨感受到他皮肤的冰凉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握他手腕的时候根本没过脑子。

她瑟缩了一下想放开,叶简南却反手把她拉到自己身旁。

“那边有个保安亭,”他扬了扬下巴,“躲一会儿吧。”

雨顷刻之间就大了,江墨被他拉着躲进了狭小的保安亭。老校区的人实在是少,以至于许多安保措施都形同虚设,譬如坏了的报警器和这间从来没人的保安亭。

门关上,窗关上,亭外风雨大作。密闭的空间里,他们的呼吸声变得格外清晰。

打闪了。

与叶简南相比,江墨是个极度受不了尴尬的人。她清清嗓子,试图打破保安亭里难熬的沉默:“你周六比赛?”

“是,”叶简南抬眼看她,“你要来?”

“我去干吗?”江墨翻了个白眼,“好不容易没课。”

谁知对方挑起了眉,一脸意味深长:“你来吧。”

“我去干吗?”

“你来我能赢。”

话说到这分上,江墨已经是骑虎难下。她有点懊恼为什么要和叶简南躲在这保安亭里——这要是在宿舍楼下,她转身离开就能一了百了。

她越不说话,气氛就越尴尬。雨势一点都不见小,叶简南俯低身子,几乎是在江墨耳边说:“周六,来看我比赛,好不好?”

堂堂国手,竟然如此无赖。江墨肩膀塌下来,满脸被命运支配的挫败感:“好。”

半个小时后,L大雨过天晴。

叶简南把江墨送到宿舍便转身朝校门的方向走去。校门口停了辆车,驾驶位上坐着个侧脸轮廓极其锐利的男人。叶简南敲敲车窗,对方转过头,露出了另一半脸上通红的疤痕。

“上车吧。”他偏偏头示意道。

绑好安全带,叶简南抽出几张卫生纸把头发上的雨水吸干。

“江墨答应了?”

“嗯。”

“真是老谋深算,”祁翎发动汽车,“知道要下雨还让人家陪你去老校区。”

“心理战。”叶简南舒展了一下脖子。

“我算知道瞿九段以前为什么不喜欢你了。”

“为什么?”

“他说你下的棋步步为营,棋风不像好人。”

“不是好人就不是吧。”叶简南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再过几年没有江墨的日子,我就是个死人了。”

06.

周六没有课,江墨一般是会躺尸到中午才起床的。摁了三次闹钟后,她被钟冉的靠枕砸了起来。

“你是不是忘调闹钟了?”

江墨哼哼唧唧许久,脑中白光一闪,猛然弹了起来。

叶简南的比赛!

周六的清晨,鸟语花香,晨光和煦。宁静忽然被车铃声打破,江墨一个刹车,停到了老校区错综复杂的小道前。

屏息凝神思考半晌,她总算想起中山楼的方向。然而还不等再次出发,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呼唤:“同学,你是本校的吗?”

她回头看去——

身后的女孩气喘吁吁地扶住膝盖,长发高高束起,发梢垂到腰际。即便她已经打扮得相当低调了,却仍然遮不住她本身的艳丽。

是一种有杀气的美。

江墨愣了一瞬,随即反应过来:“是。怎么了?”

她扶了扶额头,直起身子:“你知道中山楼怎么走吗?”

中山楼?

江墨嘴角一扬,朝她拍了拍后座:“你上来吧,我也去中山楼。”

她这辆小破车,带过钟冉,带过斌老板,还带过图书馆三尺厚的专业书。眼看都要报废了,想不到它有生之年还能载个这么漂亮的姑娘。

“你去中山楼干吗啊?”江墨微侧过头问。

减速带让单车颠簸起来,那女孩双手扶住江墨的车座,轻声回答:“看比赛。”

“围棋比赛?”

“嗯。”

江墨莞尔:“你是棋迷?”

对方愣了愣,轻笑出声:“其实……我不太懂围棋。”

八点四十分,棋手陆续入场。这还是江墨第一次来中山楼,前脚刚进门,后脚就听见一声尖叫。

“天啊,那不是霍舒扬吗?”

面前掠过一阵疾风,江墨被突然聚集的人流挤得差点摔个跟头。转过头,被围在人群中的正是刚才被她带过来的那个女孩。

她显然也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多记者。摄像机围了一圈,霍舒扬有些茫然地站在人群中,保持着一个僵硬的微笑。她求助似的看向江墨,目光却在望向江墨身后的一刹那定住了。

一只骨节修长的手按住了江墨的肩膀。

围观霍舒扬的记者显然也发现了江墨身后的来人。情况一下陷入两难的境地——叶简南,是他们此行的目的;然而霍舒扬,显然是个更大的惊喜。

然而不等大家雀跃,叶简南身边的男生脸色忽然沉了下来。江墨眼睛一亮,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躲到了祁翎身后。

不同于与叶简南四年未见,祁翎每年都会到闻道棋堂去探望江墨爸爸。江墨就这么眼看着少年人的轮廓被年月拉伸开,肩宽腿长,单是站在阴影里便能给周围带来一种压迫感。但祁翎其他地方越完美,就越衬得那半张脸阴郁可怖。再加上他对媒体一贯不客气,即便他和叶简南在年轻一代棋手里同样出类拔萃,也少有不要命的记者敢来骚扰他。

“简南,你快进棋室吧,”他对眼前的喧哗视若无睹,“别又拖到最后入场。”

“好,”叶简南点点头,“你带江墨去研究室。”

棋手要入场,记者便没有了缠着的道理。江墨跟着祁翎走向走廊的研究室时回头望了一眼,只见那个叫霍舒扬的女孩子被人群簇拥着,一言不发地望着他们的背影。

“她是谁啊?”

祁翎帮她开门时,江墨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有光从研究室照出来,祁翎的五官便淹没在这汹涌的白光里,他的嗓音忽然显得过分克制:“不认识。”

江墨觉出奇怪,可等门关上时,祁翎的表情却是滴水不漏。她狐疑地打量了他一眼,转过头,被房间里突然聚拢的目光吓得膝盖一软。

祁翎显然也没想到屋里会有这么多人。正对着他坐着的是个十几岁的小男生,嘴里叼着半袋奶,手指颤啊颤地指向江墨:“翎哥,什么情况?”

祁翎维持着自己一贯的不动声色:“你们什么情况?怎么全来了?”

小男生旁边坐了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江墨认识的棋手大多骨子里有些禁欲感,因为常年不苟言笑显得少年老成。这个男人倒好,舒展着身体往沙发上一瘫,懒洋洋地回答:“一日不见叶大师如隔三秋,我们来为他做应援啊。”

说完,他给江墨腾出一片地:“小姐姐,来我这儿坐,我给你现场解说。”

周围几个棋手集体“吁——”了他一声,随即作鸟兽散。祁翎显然只和这两个人还熟悉些,领着江墨和他们坐到一起,一脚把刚才说话的男人踢到一边。

“别瞎撩,小心一会儿你叶大师出来吃了你。”

寸头青年“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地看了过来:“你就是江墨啊?久仰大名。我是裴宿,这小子叫景深沉,都是棋院的。”

虽然也不知道裴宿是从哪儿“久仰”了自己的大名,江墨还是客气地朝他笑了笑。

所谓研究室,就是正式围棋比赛的时候一个供职业棋手现场讨论的会议室。而墙壁上的屏幕,会在比赛开始后对棋盘进行实时转播。

现在比赛还没开始,镜头对准的不是棋盘,而是叶简南。

其实重逢以来,江墨还没有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地盯着叶简南看过。

无论表面上是怎样插科打诨,她内心深处是知道的,他们已经不是当初那两个小孩子了,他们中间到底还是隔了一层。

所以,她总在逃避他的眼神。

这是她时隔四年之后第一次这样认真地看向他。

隔着屏幕,隔着镜头,她看到他眼底有一层青灰。男孩子长大成人是一件多么奇妙的事啊——五官变得凛冽,肩膀变得宽阔,肩胛骨把衬衣抵出浅浅的痕迹,仿佛能透过那层薄薄的布料听见骨头拔节的声音。

可她错过了。

她错过了他最好的五年。

他也是。

棋赛开始,叶简南垂下了眼。镜头对向棋盘,右下角的小目落了一颗黑子。

江墨从小跟着父亲住在棋院里,虽然棋艺不精,但多少还是懂些围棋的基本规则。但是在她认识的棋手里,她最讨厌的就是看叶简南的棋。

祁翎的棋是好懂的——杀就是杀,破就是破,弃就是弃。叶简南却鬼手特别多,时常在开局时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落子,叫谁都摸不着头脑。可是等到战况激烈时,这颗棋子总会突然派上用场,杀得对手猝不及防。

果然,开局不过八分钟,景深沉和裴宿便哀号起来了。

他们面前也摆了个棋盘。叶简南那边下一步,他们就跟一步,把镜头上的棋局原样复制到了自己的棋盘上。裴宿用食指敲打着中腹处的落子,一脸的不可思议。

“简南这又是在干什么?”

景深沉没说话,手指点着棋盘,大脑明显在高速运转着。几个人正意图参透叶大师的心思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

其中夹杂了一个女声。

裴宿和景深沉没在意,祁翎的神色却变了。他皱起眉,两步便跨到了门口。嘈杂声渐大,他开门低喝一声:“你们安静点。”

门内门外都寂静下来了。

门缝半掩,江墨抬起头,意外地发现霍舒扬的身影一闪而过。再一眨眼,祁翎也不见了。

研究室大门紧闭,就好像刚才的嘈杂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裴宿二人显然已经习惯他们翎哥这副煞天煞地的做派,愣了片刻便继续回到棋盘讨论上。江墨听得半晌觉得无聊,忽然对刚才消失的那两个人格外好奇。

她清了清嗓子,站起了身:“我去个卫生间。”

裴宿瞥了她一眼:“去听八卦就直说,回来记得给我们讲啊。”

江墨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比赛已经开始半个小时了,方才还熙熙攘攘的一楼大厅变得格外空荡。江墨蹑手蹑脚地贴着墙壁前行,果然听到了祁翎那标志性的冷淡声线。

“你别跟着我了。”

“我来看棋赛也不行?”霍舒扬昂着头,发梢有一个流畅的弧度,“我也是棋迷啊。”

“是我多管闲事。我当初要知道你是桥牌冠军,就不会不自量力地帮你出头。”

“你觉得那是多管闲事?”女孩摇摇头,“我倒觉得那是命中注定。”

“你……”祁翎难得语塞,“你明知道记者全都想从你身上找点击量,就别这么大张旗鼓的。刚才要不是我让他们走,你还不知道要被堵到什么时候。”

“是呀,”霍舒扬踮起脚,凑近他的鼻尖,“所以我又欠你一个人情。”

大厅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明显带着些落荒而逃的意味。江墨屏气凝神了半晌,霍舒扬的声音慢条斯理地传过来。

“别躲了,出来吧。”

她讪笑一声,尴尬地从柱子后面站了出来。

“原来……”江墨指指祁翎离开的方向,“你是来看他的啊。”

“是啊,”霍舒扬撇嘴,“他在棋院躲着我,我只能在比赛的时候来找他。”

顿了顿,她又把目光转向江墨,眼里飞过一道杀气:“你看起来和祁翎很熟?”

“啊,不不不,”江墨心道不妙,急忙撇清关系,“我和他一般熟。不过……居然喜欢祁翎啊……”

“他就是个冰块。我认识他也挺久了,还没见过他对围棋以外的什么感兴趣。”

霍舒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然后忽然笑了。

她实在是太美了。剑眉,红唇,头发扎得很高,整个人像把出鞘的剑。往前踏了一步,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江墨:“哎,你知道吗?我们下桥牌的人,直觉都很准。”

江墨愣住了。

“我的直觉告诉我,祁翎这块冰,早晚会被我融化掉。

“我的直觉还告诉我,那个叫叶简南的男人,会和你在一起。”

江墨怔怔地看着她,被她的气势压得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她把一切都说得太肯定,仿佛从这一刻起,故事便没了回旋的余地。

铃声大作。

比赛结束。

身后越发嘈杂起来,霍舒扬转身消失在人流中。江墨站在人来人往的一楼大厅,心里有种茫然。

她……会和叶简南在一起吗?

再次……在一起?

愣了半晌,江墨突然自嘲地摇摇头。

不会的,他们两个,从那件事情发生开始,就已经没了回旋的余地。

07.

祁翎几乎是回到宿舍的一瞬间就瘫在了床上。

说是宿舍,其实是他、叶简南和裴宿的合租房。他们几个刚定段的时候就住在一起了,即便是后来收入水平高了几十倍,也因为熟悉彼此的生活方式选择继续合租生涯。

也是,像他们这种职业棋手,饮食起居都和普通的年轻人不太一样,这样住在一起反倒能彼此照应。三个大男人搭伙过日子,也是棋院内的一段佳话。

闭上眼,和霍舒扬的初遇便又浮现在他眼前。

酷暑,美国,拉斯维加斯,面具之夜。

本来他只是因为比赛行程提前结束才陪着裴宿和景深沉去看个热闹,却因为怕那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小姑娘被骗而施以援手。他们职业棋手记牌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但他不熟悉桥牌规则,三局下来勉强和对方打了个势均力敌。

他真傻啊。

他要是知道那个在一旁看着他的霍舒扬是连续两届的国际桥牌大赛冠军,他绝不会出那个风头。

然后呢?

然后,她就缠上了他。

那么年轻漂亮的小女孩,应当是喜欢那些美好而精致的东西才对。可为什么,为什么他摘下了面具后,她仍然坚定地站在他身后说着“喜欢”呢?

“喜欢”是什么?

“喜欢”是多好的东西啊,他这种人,怎么拥有得起呢?

祁翎伸出手,慢慢抚摸着右脸上通红的印痕,那是他从出生起便带有的印记。就因为这印记,他被歧视,被厌恶,被排斥。

如果不是围棋,他或许真的会变成一个怪物。

他冷漠,他刻薄,他不苟言笑。他的棋风犹如狂风骤雨,每一步都似一把沉重的大刀在棋盘上砍杀。从十四岁定段到如今,他是棋坛的一个传说,媒体称他为“鬼面棋士”。

鬼面棋士啊。

这样的他,怎么配得上霍舒扬呢?

门锁响了一声,叶简南也回来了。祁翎收敛好情绪,开门出去和他打了个招呼。

“你今天没和江墨去吃饭?”

“没有,”叶简南略带不解地摇头,“不知道霍舒扬和她说了什么,她今天情绪有点低落。”

听到那个名字的一刹那,祁翎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躲避。

叶简南和他做了这么多年朋友,显然捕捉到了他那丝转瞬即逝的情绪。可叶简南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手机却振动起来。

叶简南看了一眼屏幕,脸色一变。

“我去阳台透透气。”他和祁翎示意道,随即把阳台的门关死。

叶简南的屏幕上是一条短信:“我是霍舒扬,给我打电话,避开祁翎。”

他也不知道霍舒扬从哪儿搞到他的手机号,确认了一下祁翎已经回到自己房间,叶简南点开发送人按了“拨出”。

只响了一声,那边就接了。

“什么事?”他开门见山。

霍舒扬很是欣赏叶简南这种不寒暄不废话的性格,她把玩着手里的红桃K,慢悠悠地开了口:“叶大师,我看你和那个叫江墨的女生很有问题啊。”

叶简南皱了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红桃K被揉皱了,她换了张梅花A。

“叶大师,咱俩都是聪明人,合作一下怎么样?”

“合作?”

“十月在平湖举办的十番棋比赛,你和祁翎都要去吧?”

十月四日,他们的老师常刀会和韩国选手孟昌宰九段在平湖大酒店举办十番棋比赛第二局。这两个站在巅峰的男人的对弈百年一遇,他们这些棋院的棋手绝不会轻易错过。但这事……

霍舒扬是怎么知道的?

“是,要去。”

“好。”霍舒扬的声音轻快了许多,“叶大师,我帮你说服江墨去平湖,你帮我安排和祁翎独处一天。这个交易,你觉得划不划算?”

他不作声。

“你本来也想叫江墨和你一起去的吧?不过,这事可不比去中山楼看场比赛那么简单。千山万水的,你用什么借口,你自己想好没有?”

叶简南在棋盘上纵横多年,如今忽然觉得自己的智商被个玩牌的压制了。

“我没办法,你就有办法?”

谁知那边传来一声轻笑:“我当然有办法。”

“那好,”叶简南把手里的打火机扔起来,又接住,“成交。”

一别如斯

一别如斯

——我只想赢。——这是一生唯一的信念。十年光阴叶简南大梦初醒如果没有了江墨赢了,便也是输了北风三百里花火人气连载天才围棋..

作者:佚名 类别:现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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